這婦人年輕時女工做多了,眼神不大好,離的近了都看不見那柴草堆上躺著人。
只待她走到跟前,才看到了那一大團模糊的影子,但她還是沒有看清那是什麼。
“啥啊,大黑耗子啊。”
婦人嘴裡兀自唸叨著,她眯著眼睛湊近了瞧,等瞧仔細之後,滿身是血的李海映入眼簾。
她霎時向後跌倒,手肘向後挪騰著,身上的花裙子沾了滿滿當當的灰。
油燈也滾落在地,她蹣跚的爬了起來,向外踉蹌著跑去,殺豬般的嘶叫起來,“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婦人的嘶叫聲惹的周圍的一些人家都亮起燈火來,其中有年輕力壯的男人手裡提燈大步趕來,看見了一邊幹嚎一邊跑著的婦人上前問話。
“張嬸子,這大晚上的出啥事了,哪兒死人了。”
婦人手哆哆嗦嗦的指向身後不遠處的祠堂,“就,就在祠堂裡面啊,我沒敢細瞧,但肯定是個死人,那血啊,哎呦,作孽啊,怎麼讓我這老不死的看到這個。”
她一邊說,一邊捶胸頓足著。
男人們互相對視幾眼,眉頭緊皺,“張嬸子,我們這就去瞧瞧,要是真死了人,我們便趕緊報官去。”
眾人來到祠堂,也是看見了昏睡不醒的李海,他們沒敢上去探氣,隻立刻有人往官府跑去了。
大半夜的,官府也歇了,但聽有人拍門叫喊,實在不明白這麼個小鎮能有啥事,等他們知道有死人,才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衙役們腰間跨刀,提著大紅燈籠,被人領著往祠堂趕去,也看見了昏睡不醒的李海。
有衙役上前貓著腰用指尖橫在李海鼻下探氣,過了一會,才發現此人並沒有死。
就算這不是個死人,但看這人穿著打扮,滿身被包紮起來的傷口,也肯定不是個尋常百姓,說不準啊,就是個逃竄在外的兇犯。
衙役們不敢掉以輕心,便把昏睡的李海弄回了衙門,也遣散了那些看熱鬧的普通百姓,讓他們回家睡覺去。
府中知縣早已歇下,大半夜被手下人送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知縣和主薄兩人一同站在堂上,看著面前昏睡的李海。
知縣白須一顫,不知要不要先把人弄醒再說,畢竟這地界太平的過分,大晚上突然來這麼一樁,他一時半會還反應不過來。
主薄倒是個老手了,上前翻查李海身上的傷口,半晌,他轉頭道:“大人……卑職瞧這人來歷應是不尋常,這身上可都是刀劍傷,尋常百哪來這般多的傷。”
知縣手搭在椅柄上面,面色肅正,“此人的確要徹查。”
又過了一會,主薄神色一凝,眉頭皺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大人,您可還記得先前從上頭發來的密函,密函之上不是說有一匪首順淮江逃竄,讓我們這江下的地界須得萬般留意,大人,可會就是這人。”
知縣驚的站起身來,要不是主薄提醒,他還想不起這個事來,“確有此事,密函之上附了畫像,快讓人討來看看。”
有小廝從府中書房取來密函,知縣匆匆開啟。
雖然這畫像是用毛筆所畫,但畫者畫工精湛,將那匪首的神情面目都繪了出來。
知縣和主薄拿畫像對著李海比了又比,他們都認為這畫像上之人與這來歷不明之人很是相似,十有八九便是那——匪首!
知縣心中驚疑不定,實在是那匪首勢大,自成一家,把他手底下的人練成了兵,從州北領兵起義,朝中將其列為重要兇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匪首如今便在他手裡。
主薄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很多主意都是他們拿不了的。
沒有猶疑,知縣立刻快馬加鞭給上頭送去加急文書特告知此事。
不過第二天清晨,主要負責州北匪亂的撫臺便得到了訊息。
這位新任撫臺就是當年曾經長華殿中程綻設宴邀請過的世家子弟,是從汴京來的,此人不僅見過蔣彌,還精於軍事謀略,家裡是武官出身,本事不小。
此次來這剿匪便是授程綻的旨意。
他把那知縣送來的文書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心裡已有了底。
那匪首逃竄至那地界上,還被人包紮了傷口,安放在祠堂之中,若說沒有同黨一起在那,他絕是不信,此匪首定有同黨一起也藏身那裡。
撫臺合上文書,現在不易打草驚蛇,只迅速帶兵趕過去,等捉拿了匪首,再挨家挨戶摸排清楚,一個窩藏的亂匪都不能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