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之後,蔣彌垂眸又迅速掩住舷窗,他抬手把頭頂發帶系的更緊了些,從牆上拿下那柄裝飾用的長劍,轉身來到程綻身邊。
“陛下,起來。”
程綻手支著額,他掀開眼皮,略微不解,但看蔣彌這副模樣,眉間立時蹙起,“怎麼了。”
“有人藏在水下。”
蔣彌倒沒有驚慌失措,只是聲音稍稍壓低了些。
現在船已行至中途,再折返回岸是件難事,但禦林軍的船隻便在大船後頭,還可以搏一搏,現在就怕那知府就是裡應外合之人,要是這樣,呆在這船上就更麻煩了。
只是這麼一句,程綻就聽明白了,他斂起了不渝的神色,雖然不知道蔣彌是如何得知的,但他還是願意相信蔣彌的話。
程綻有一柄極是喜愛的銀劍,便是那把他總是掛在壽安殿內殿床頭上的銀劍,就是來這避暑行宮,他都把那柄劍帶來了。
程綻起身握住銀劍,從龍雕玉冠中垂落幾縷墨發來,清淺的眸間此時滿是寒意。
蔣彌看他一眼,“陛下要時刻呆在我身後。”
程綻愣了愣,但還是答道:“好。”
蔣彌伸手推開二樓的門,從樓梯處向下留意,按說底下應有不少的宮人,但此時卻只有三兩個刻意壓低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很低,要不是蔣彌是條不同尋常的人魚,換作旁的人都聽不出來。
這麼輕的呼吸聲只有是習武之人才會有的。
如果不出所料,現在大船一樓處的宮人應是死完了。
這麼狠絕不留後路的手段,似乎完全不把程綻這位皇帝陛下放在眼裡的感覺。
蔣彌掩住房門,折返回二樓房中,眉眼冷冽,對著程綻低低道:“陛下,此船底下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人了。”
蔣彌話音剛落,從三庵湖四面八方中傳來破水之聲,還有索鈎嵌在船壁上的聲音。
後面禦林軍的船隻頓時人聲沸騰,亂作一團。
蔣彌聽的清楚,立刻便有急促的腳步聲從大船一樓處大踏步上來,直沖二樓便來了。
是兩個人。
蔣彌一個手勢示意程綻後退,自己則持劍站在門邊,徹徹底底屏氣凝聲起來。
那兩個人根本注意不到蔣彌。
其中一人首當其沖破門而入,面上蒙著黑紗,持著一把細長的馬刀,腳尖點地,身形很快,就要朝程綻直逼而去。
蔣彌眉目俱寒,站在破碎的門後,立時反手橫劍,迅速上前刎了那人的喉嚨,血甚至高高濺到了船壁掛著的古畫之上。
那人沒有自然不會一下子氣絕,只兩眼瞪大,鏗鏘跪地,雙手痛苦的扼住冒血的喉嚨,向後仰躺倒下。
突生此變故,後一個蒙著黑紗的人腳步一頓,眼中極是驚愕。
打鬥過程中,最忌下盤不穩,心思散亂,在蔣彌一條人魚面前出如此紕漏,那人便已再無反勝的可能了。
幾個來回,兩具屍體便就疊加在一起,汨汨的血滲入船板之中。
星星點點的溫熱鮮血濺在蔣彌的眉骨之處,蔣彌往程綻那邊大步走去,行進過程中,他持劍的右手反垂長劍,混不在意的用手背擦掉面上鮮血。
此時,一隻箭·矢穿透舷窗只逼面容遲愣的程綻而來。
蔣彌眉間皺起,左手下意識握住那支迅疾的箭·矢,接著他丟開箭·矢,在程綻面前站定,冷聲道:“陛下,現在不是愣神的時候。”
程綻清淺的眸間此時滿是怔然,面頰旁垂落的墨發被裹挾著血腥氣的夜風輕輕撩起,他手掌微微蜷縮卻又緊握住,張張嘴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喉間彷彿被扼住般的滯澀起來。
三庵湖面上刀劍廝殺聲不絕於耳,濃重的血色在湖水中漾開接著便又迅速被水面吞沒。
遠處船壁上燈籠搖曳的火光連帶著……蔣彌的碧色雙瞳映入程綻的眸間。
那是他窮其一生都忘不了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