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樊青會皺著眉頭看著欒也。
“什麼表情啊?”欒也看著樊青,忍不住笑了。
“你是不是……”樊青說了一半,停住了。
欒也幫他補充完整:“生病了?”
樊青沉默著向他。
“沒有,就是累了,我都好久沒吃藥了。”欒也看起來確實很平靜。“再說了,這種程度不算生病。我病的時候……”
欒也笑笑:“不是這個樣子。”
樊青目光飛快掃了一下欒也的左手,又收回來。
樊青從小失去父母,在親人的照拂下長大。做向導的這些年又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很多時候,他是一個非常有分寸感的人。
比如很小的時候他會想念父母,但他清楚奶奶肯定會更傷心,所以通常不會主動提起,只是等老人說起來時沉默著聆聽。
比如雖然姑媽說過會為他準備學費,但他清楚對方家裡還有剛畢業工作還在租房的兒子,還在讀高二的女兒。所以他會自己賺點錢,盡量不讓他們操心。
比如雖然認識了很久的張哥再三說過不需要他付房租,但他還是會每個月初把錢直接打到對方卡上。
以及每一個他帶過的,去各式各樣的地方,形形色色的旅人。他們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經歷。面對同一座雪山的時候會有不同的悲喜,但他從來不會過問。
他是山野裡一棵安靜生長的樹,或者是草甸下平靜無波的湖。
但是面對欒也的時候,這樣的分寸感就會有一些細微的變動。
就像是飛鳥掠過樹枝,石子投進湖底,以及此刻樊青自己都可能沒有察覺到的沉沉的目光,落在欒也身上。
這樣的休息會讓你輕松點嗎?
不對,這不叫休息,只能叫把自己關起來。
你為什麼生病?
你男朋友知道你在生病嗎,你的病是他造成的嗎?
那個一條訊息就讓你犯病的債主和你到底是什麼關系?
你為什麼來這裡,什麼時候會離開?
無數的問題在樊青腦子裡像潮水湧來,但樊青知道,這些問題對於欒也來說,很可能是複雜且沉重,不願意回答那一類。
最後他開口,還是選擇了一個聽起來最無關緊要,不至於讓欒也太難回答的。
“今天你點燈的人——”樊青停了一下,“是你男朋友?”
欒也側目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是。”
樊青不驚訝,只是點點頭:“他——”
“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長不短的安靜過後,欒也問:“我能抽支煙嗎?”
見到樊青點頭,欒也從包裡抽出一支煙放進嘴裡,然後點燃。
他仰頭靠在沙發上,不去看樊青,只是去看頭頂的天花板,淡淡的煙霧上升,有點像今天寺廟裡的藏香。
欒也緩緩開口:“一個……好人吧。”
樊青猛的抬眼。
在他不解和錯愕的目光裡,欒也似乎笑了一下,重複了一遍。
“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