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抬起頭,月亮已經升在半空,柔和潔白,像是後頸的一寸面板。
他想去所以去了——欒也說這句話的時候低頭喝著水,看不清表情,語氣很平靜。
他的,男朋友。
那他自己喜歡嗎?
……關你什麼事。
樊青回過神,微微皺起眉,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煩人。
他把手揣回兜裡,繼續往前走。
奶奶已經回來了,體檢完說身體挺好。他不知道什麼一本二本線,只知道高考是為了上大學。之前打了幾次電話,問樊青有沒有大學念。
得回家和她說一聲,就像欒也說的,就算不太懂,也要和她商量一下。
還得買點東西帶回去。新鞋新衣服之類的,老太太一年到頭也捨不得買一次,上次還說那頂小毛線帽破了得補補。
還有吃的,得先去鎮裡買幾斤她最喜歡吃的雞蛋糕……
上次去鎮裡還是送欒也去超市,對方買了一大堆東西,很多都是臨時買的生活必需品,不像旅遊,有點像逃難。
還不會說話,被自己當成了啞巴。
怎麼又拐到欒也身上了。
樊青擰著眉,輕輕吐了一口氣。
雲南的天氣陰晴不定,下雨有些涼,天晴時午後的太陽又有點曬。但院子裡的大青樹遮蔽了大半的陽光,風吹過去,涼爽愜意。
欒也靠在躺椅裡,臉上蓋了本茶室裡隨意拿的書,有點昏昏欲睡。
樊青的照片兩天沒發過來了,應該已經到家了。欒老師每天批改作業的時間空了出來,又不想出門。有點不知道該幹嘛。
欒也長長嘆了口氣,那天晚上應該文問樊青什麼時候回的。
木阿奶剛好從外面進來,聽見他動靜在他背上輕輕拍一下。
“小小年紀,不要唉聲嘆氣,把福氣嘆走了。”
欒也哭笑不得,把書從臉上拿下來,順著應了一聲。
木阿奶接著宣佈:“明後幾天都不在家吃啊,帶你們去做客。”
“做客?”欒也扭過頭。
“玉花奶奶不在了,家裡面辦客。要去幫忙,沒時間做飯。”
木阿奶把手上拎著的袋子放下來,坐在旁邊的小草墩上,往外一疊一疊拿金色銀色的箔紙。
“你和小喬也去那吃。”
欒也望著那疊紙,瞬間領悟了“不在了”的意思。
“……我一個陌生人,也不認識。”欒也坐直了點。“能去嗎?”
木阿奶瞅他一眼:“怎麼不認識,你剛來的時候生病,我去她家要過枇杷葉煮水。梨子還是她給的。你還給她買過鈣片呢,不記得了?”
欒也立刻想起來了。
“活了九十四歲,晚上睡著覺就走了,一輩子無病無災,這個年紀,算好事情。”
相較於欒也的嚴肅,木阿奶反而顯得平靜得多,手上開始麻利地折元寶。一雙手粗糲幹瘦,布滿歲月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