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全家老少一起給我做工作,三堂會審勸我複讀。我說打死也不讀了,我爸媽說那就再也不管我了。”
“別埋怨你爸媽。”木阿奶停下繡鞋墊的針嘆了口氣,“過了半輩子,知道什麼樣的路不好走,怕你吃苦。”
喬飛白搖搖頭:“不怨他們,其實很多時候也覺得對不起他們,我媽哭的時候,我也偷偷哭。”
“但是沒辦法,真的。”喬飛白語氣誠懇。“哪怕他們生我一輩子氣也沒辦法。”
“瞎說。”木阿奶接著穿針。
“哪有親父母真生子女一輩子氣。”
欒也倒茶的手頓了一下,目光看過去。
木阿奶接著說:“一個人一個活法,自己選了就別抱怨。先把自己管好了,你爸媽也就好了。”
喬飛白感動得往木阿奶的肩膀上蹭,邊蹭邊嚎:“阿奶,以後我也給你寫歌。我現在的歌有人聽了,軟體上兩萬多粉絲呢。”
“走走走——”木阿奶狠狠拍他兩下,“手裡有針也靠過來!”
欒也笑著看了半天,最後問:“你唱歌的酒吧叫什麼來著,你上次沒說。”
“我靠!我沒說嗎!”喬飛白猛的直起身。“在村西,名字叫去見山。”
欒也點點頭:“明天去聽你唱歌。”
“行啊!”喬飛白立刻興奮起來了,拿過一旁的吉他。“幹嘛等明天,我現在就給你們唱!”
在這兒聽和店裡給你捧場一樣嗎——欒也有點想嘆氣。看著喬飛白鬥志昂揚的樣子,又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好不容易消停會兒。”木阿奶看著欒也:“你就招他吧。”
欒也笑著沒說話。
喬飛白也沒能鬧騰多久,剛唱了兩首,有朋友發訊息。一個咖啡館原定的歌手突然來不了,問他能不能救個場。
喬飛白連錢都沒問就答應下來,掛了電話拎著吉他就竄出去了,又回頭讓木阿奶不用給他留晚飯。
沒了他院子裡一下安靜下來。茶喝完了,欒也添了點水,繼續放在小爐子上煮。
院子裡只有花茶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
“剛來的時候瘦瘦小小一個,看著跟我比我孫子年紀還要小。我問他來幹嘛的,他說,喜歡這兒,想在這唱歌!”
木阿奶對著欒也壓低了聲音:“我一聽,小娃娃說大話,過兩天就回去了!”
欒也忍不住笑了。
“後來一待待了一年多。”木阿奶捋捋手上的線。“是真的喜歡這兒,也是真喜歡唱歌。”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年輕人:“你來的時候,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喜歡這兒。”
欒也手裡轉動著的茶杯一停。
“以前我租房子給別人,別人都要這裡看看那裡拍拍,講講價。你嘛,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說。”
木阿奶說:“病殃殃的,表情冷冰冰的,不高興。”
“有嗎?”欒也問。“我記得我笑了好幾次來著。”
“笑哪個不會笑,人人都笑。”木阿奶把手裡的鞋墊翻了個面。
“笑的時候高不高興,只有自己心裡知道。”
欒也不說話了。
小茶壺跳到了自動保溫,他拿起來先給木阿奶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