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白唯感覺盧森就像撕掉了自己的人皮一樣。這讓他害怕的同時,還有點茫然。
難道,還是因為他身世的事情?
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世,盧森理所當然地覺得可以對他不耐煩了?
“你不覺得疼麼?為什麼還要對他們笑出來?”盧森又說。
“你在指責我嗎?”白唯下意識開始防備。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生氣。”盧森說,“他們來找你道謝,我卻有一種他們在逼迫你的感覺。你明明也不喜歡那個孩子,明明受傷的是你。但你還不得不對他們微笑,接受他們的道歉。”
“我很生氣。”他重複,“看見你受傷了還要對他們笑,我很難過。”
白唯反而被他這話整懵了。這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一場意外,盧森說得好像他被欺負了一樣。
他擰著眉頭道:“這是禮節,不是嗎?就像你對古董店老闆很耐心,對送奶工道謝……”
盧森說:“我之前做這些,是因為我看見人都是這樣做的。我想要融入雪山鎮,組建一個受人尊重的家庭。對他們友善,可以塑造我的名聲。”
白唯:……
忽然無語了,誰懂。
雖然已經知道你是怪物了,但能不能在說話時裝一下人?
“但今天,我知道對他們態度好會更好,但我不想這樣做。”盧森道,“他們讓你受傷了,我對他們笑不出來。我認為他們比任何失禮的人更失禮、更應該被譴責……你不用說話,我知道這是意外。但我還是覺得,這世上沒有比他們更值得被譴責的人了。但世上沒有一條法律或者規則,規定他們這種情況應該更受譴責,我因此覺得更加憤怒。”
白唯聽不懂盧森在說什麼。他只道:“所以這有什麼值得生氣的?這對於你……對於我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麼?”
盧森頓了很久,他用一種白唯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看著白唯。最終,他說:“我忽然覺得,做一個好人類也沒什麼意思。”
白唯:……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人類說話是不會頻繁使用“人類”這兩個字的……
“白唯,你喜歡生活在這座小鎮上嗎?”盧森忽然問。
白唯怔了一怔,旋即,他道:“當然。”
“那對母子對你道謝,你發自內心地高興嗎?”
“當然。”
“你是因為自己想要做,才邀請他們以後有空來家裡玩的嗎?”
“當然。”
“當然?”
“當然。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忽然想到……你之前說,你從小到大,都是在白家長大的,是這樣嗎?”
原來到頭來盧森還是想問這個問題。白唯在心裡冷笑。他微笑起來,對盧森溫和道:“當然。”
“你說他們都對你很好,是這樣的嗎?”
這次白唯沒有說“當然”了。
他看著盧森,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