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詢問這些債務為什麼移到了阮飛航的身上,也沒有問阮飛航的母親現在身處何方。
“給我一個賬戶吧,這些錢我幫你還了,以後這方面的東西就甩幹淨,安心在遠光上班吧。”
話音未落,阮飛航突然猛地站了起來。
他快速地搖了好幾下頭,語氣急促:“不用的,真的不用,我會慢慢還上去的!”
“之前都鬧到局ju)子裡去了,你覺得錢不還上,他們會和你罷休嗎?”
“沒、沒關系的,我習慣了”
他說完,似乎又變成了以前那副慫樣,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晏原,居然轉身一溜煙就跑出了辦公室。
晏原:“……?”
他覺得自己滿臉都要畫上問號了。
只是前有合併十七家公司的事情,後有遠光被不明團體攻擊的危機,如今公司裡忙得很,晏原今早已經花了許多時間在和陸溫禮的關繫上,這回又空出時間和阮飛航談話,其餘再也沒別的時間消耗了。
而阮飛航也是一副不想再談欠錢的事情的樣子,進來的時候都是緊趕慢趕地說完工作相關,似乎生怕晏原再次說出幫他還之類的話。
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公司忙碌了一整天,傍晚,夕陽低垂,霞光映著半邊的天空。流光輕柔灑落,車水馬龍,路燈與金黃色的晚陽交融。
晏原坐在副駕駛座上,微微側頭看著窗,比平時話少了許多。
正是他和陸溫禮確認關系的第二天,晏原的狀態明顯不對。
“晏原。”陸溫禮開著車,“你有心事。”
晏原先是一怔,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陸溫禮,情緒確實有些低沉。
他像是在和陸溫禮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飛航為什麼不要我幫他還錢呢?”
前方,綠燈倒計時結束,黃燈不過幾秒之間,所有車輛全都剎了個車,停在這還有一分鐘的紅燈之前。
他們的車也停在這一片車流中,同西京市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只這一句話,陸溫禮便懂了晏原的心事是什麼。
他目視前方,語氣溫然:“每個人的活法是不同的。”
晏原眨了眨眼:“嗯?”
活法?
這個道理,但凡是個有點社會閱歷的成年人便明白。只是身在局中,他反而有些看不透、摸不清。
他只是想幫幫阮飛航而已。
足足過了接近一分鐘,紅燈轉變,綠燈再次出現在眼前。陸溫禮輕踩油門,跟著前方一會走一會停的車輛拐進了下一個路口。
晏原嘆了口氣,他抬手,在副駕駛座前的空調出風口輕輕碰了碰。
冰涼的冷氣吹過他的手掌,從他的指縫中溜走,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或許他並不想要我的幫助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傲氣。就算是平日裡軟慣了骨頭的人,也有那麼一處地方,會想要站直了腰桿,不願有一絲一毫的曲折。
“其實這個道理我懂。”他又道,“我只不過是在想,我呢?”
他似乎處處都在挺直腰桿——因為沒有東西能夠壓彎他。可在車禍發生前的他,又是那樣的固執而又矯情,想和自己的家世撇得幹幹淨淨。
現在的他呢?
既要遠光創出一番名堂,又要藉助周家的力量。
先前他只想著安身立命、想著陸溫禮,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暗戀了好些年的人輕柔地親吻著他的嘴角,和他說出那簡短卻直擊人心的告白,一切所思所想突然全都簇擁到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迷茫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阮飛航怯懦而軟弱,卻在遠光人緣極好,從來不抱怨工作的辛苦,如果加班,陪著他一起亮燈的永遠有阮飛航一份。分明債務壓身,見到那些混混是那樣的害怕,卻又不想從他這邊白拿一分錢。
這是他那位便宜表弟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