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別說出得起了,那時候連錢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心裡始終有個執念,想要落葉歸根。
“我住不起太平間,可能會被隨便放在某個地方,沒有家屬來接,也沒有儀式讓我告別,但燒應該還是會燒的,畢竟放太久會腐爛,但是燒完之後呢?”
“沒有墓地住的話,是不是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他到現在想起這些來還是會難過,心髒一抽一抽地疼著。
有時候做噩夢都會夢到自己變成個透明的鬼魂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飄蕩。
“然後就有了這個。”
木頭小豬緊緊地攥在手裡,他心懷感激:“有個好心的護士在醫院附近的道觀,用我的生肖幫我求了個長生牌位,我活著它就保佑我,我不幸死掉,鬼魂也可以附在上面。”
雖然有點簡陋,但也算落葉歸根。
住院的一個多月陳樂酩每天都握著它睡覺,能整夜安眠。
之後他找到哥哥,有了家人,住在大房子裡,吃五千塊一顆的糖,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後事該怎麼料理,但還是沒有把小豬丟掉。
那是曾連線過他生命的東西,是他孤苦伶仃捉襟見肘時,為自己選的歸處。
“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了,是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我用它來和你告白好不好?”
“你把它帶在身上,我活一天它就保護你一天,我去世了,變成小鬼,附在牌子上,就換我來保護你。”
“聽說小鬼都很厲害,不知道有沒有讓人再也不怕燙的法術。”
他說著說著又天馬行空起來,語氣變得歡快,笑嘻嘻地抬起頭,剩下半句猛地堵在喉嚨口。
餘醉……哭了。
一滴淚從他灰綠色的眼睛裡滑出來,淌過濡濕的睫毛和深紅色的勒痕,彷彿一棵樹被割喉後流出的血。
山風呼嘯而過,貫穿陳樂酩的胸膛。
他抬手捧住餘醉的臉,心髒痛到無以複加。
“你怎麼了……”
“沒怎麼,被燙的傷口有點疼,你繼續,把小豬送給我,然後呢?要和我說什麼?”
人在痛苦時會變得“喋喋不休”。
餘醉嚥下嘴裡的腥味,四肢百骸都彷彿被拆解過一遍似的劇痛,一道道紅血絲勒進眼球裡,他盯著弟弟的眼神那麼深那麼愛憐。
他打定主意不管弟弟和他求什麼,他都會雙手奉上,不管是在一起,還是馬上結婚。
可陳:“能不能讓我照顧你?”
他仰起臉,和餘醉額頭相抵,吐息溫熱到能把人的心燙出個窟窿。
“那天你出事,明明我是第一個發現的,但秦文和汪陽都能幫你,只有我不能。我像個外人一樣被排擠在儲物室裡,你被車拉走時我想看一眼都不被允許。”
“我很沒用嗎?”
“你怕被我嫌棄嗎?”
“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只貪圖你的美色而擔不住一點事的小孩子嗎?”
“不是!”餘醉急了,第一次被個孩子審問得口不擇言,“我只是……我不想在你面前倒下去。”
“在我面前倒下又怎麼樣,你倒下來我就接住你啊。”
天塌了有高個子的頂著,但小個子的也沒有跑,他們在下面撐著高個子。
“今天我們就把話講明白,雖然你確實玉樹臨風高大威猛英俊瀟灑又性感多金,讓我非常著迷情不自禁,但是!”
陳樂酩一狠心一咬牙,“你再生病的時候跑掉,我就不追你了!”
一把將木頭小豬搶過來:“牌子也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