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酩抿抿嘴巴,垂頭喪氣地滑到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那幾瓶燙傷藥排來排去。
“他自己都沒說過愛我……”
愛這個字對陳太重了。
愛代表責任,代表繫結,代表兩人一起度過長久的時間,熟知彼此的過去,舔舐彼此的傷口。
而他被這些排斥在外,所以他只敢說喜歡。
“他不說你就感覺不到嗎?”
汪陽看著他,眼底很黑很沉。
他沒有的東西,他連自己都不給的東西,因為你要,硬是擠出來給你了。
乞丐沒有黃金,就把心剖出來鍍金身。
陳樂酩捧著那顆鍍金的心髒,恨不得按進自己胸腔裡藏好。
“我要是感覺不到就不會疼了。”陳樂酩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輕輕忽閃,“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我要愛他。”
汪陽聞言,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都化為深深的嘆息。
他心想:你說你愛他,可你幾乎害死他了。
夜風吹開窗,吹著他的長發和陳樂酩的捲毛,地上的小綠瓶滾動起來,骨碌碌滾到秦文手邊。
他給餘醉上完藥,把人用安全帶綁好,一腳油門踩到底,連闖了三四個紅燈。
餘醉雙眼緊閉,癱在副駕裡抽搐,下巴和脖子上全都是混著膿血的嘔吐物。
怕他咬到舌頭,秦文還在他嘴裡塞了只瓷勺。
車載藍芽在播放來電鈴聲,咚一聲響後有個女人開口:“哪位?”
秦文:“勞拉醫生,是我,餘醉發病了,我帶他去南山。”
南山郊區私人醫院,是餘醉關押李哥的地方,也是他關押自己的地方。
陳樂酩自殺半個月後,他離開心理治療中心,搬進這家醫院,勞拉擔任他的主治醫生。
他在醫院住了17天,發病7次,一次比一次兇險。
最開始勞拉還以為他這些症狀是術後感染引起的癲癇,或者高燒驚厥。
直到一天晚上,儀器顯示他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的情況下,人卻突然病發。
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上一秒還閉著眼睡覺,下一秒就瘋了似的去扯自己的舌頭。
他舌頭剛縫好沒幾天,還不能用嘴巴進食,每天靠營養針維持生命。
怕傷口再被撕裂,還特意給他戴了束縛器,細金屬絲和純黑皮帶做的,類似大型犬的止咬器,用繩子牢牢地禁錮在臉和耳朵兩側。
沒想到他發病時直接把束縛器的繩子勒斷了,手伸進嘴裡去扯自己的舌頭。
汪陽和秦文跳上病床壓住他,餘醉雙眼暴凸,哽著脖子,血一股一股地從嘴角流出來,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的嗓子裡擠出幾個字:“是我害死他的……我該死……我不該說那句話……”
那時勞拉才明白,症結在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