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兩摞錢擺在餘醉面前。
第一摞五萬。
靳寒說:“你弟的醫藥費。”
第二摞十五萬。
“如果你回不來,這就是你弟的撫養費。”
餘醉聽得懂他的意思,二十萬,買他一條命,這一去九死一生。
“為什麼來找我?”
靳寒沒有表情,只是垂了下眼:“兩年前我問了和你同樣的問題。”
“那找你的人怎麼說?”
靳寒沒答,只告訴他:“我不是第一個,你也不是最後一個,楓島要發展,貨船要進出海,富人要掙錢,窮人要活命,這項工作就必須有人做。”
只有亡命徒,才能心甘情願地去做。
“最後一個問題。”餘醉比他還幹脆,“你看起來不像亡命徒,為什麼還在做?”
話音剛落,病房外響起一道清脆的童音。
一個穿的像棵聖誕樹的小男孩兒喊著“哥哥”啪嗒啪嗒跑進來,靳寒雙手一抄把他抱到手臂上。
小男孩兒只穿著一隻鞋,他拉開外套拉鏈,把弟弟光著的腳塞進懷裡暖。
“我知道要把一個孩子養大成人有多不容易。”
靳寒看一眼床上的陳樂酩:“你有一週時間做決定,如果不去,那五萬算我借你,不收利息。”
一週時間能做很多事。
陳樂酩做了開顱手術。
餘醉過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
過生日那天,他特意拿出四十塊在地攤上買了一身還不錯的西裝,穿給弟弟看。
陳樂酩還是躺在病床上,鼻子裡塞著氧氣管,但眼睛已經能看清了。
他揚起圓圓的笑臉,專注地、珍惜地、用力地、彷彿最後一眼般地看著餘醉,像是回憶不起來:“哥哥是什麼時候長大的?”
餘醉比他大十歲,他們一起生活了四年,可他記憶中幾乎沒有餘醉十五六歲還是個孩子的青蔥模樣,彷彿從他來到這個家的那一天,哥哥就有了一副頂天立地的肩膀。
不同的是,在餘醉的記憶中,能找到陳樂酩每一歲的肖像。
“等我回來。”
餘醉只留下這四個字和一張照片,他穿著西服和弟弟在病床邊的合照。
那張合照在陳樂酩手裡攥了一年三個月零十七天,餘醉走了一年三個月零十七天,當照片上的人重新站到他面前時,穿的還是走時那身西裝。
陳樂酩坐在療養院的鞦韆上,風輕輕將他推向半空,落回來時跌進一個陌生的懷抱。
有人伸出一隻手,在他背上,畫了一對小貓耳朵。
陳樂酩不敢回頭。
他握著那隻手,上面全是坑坑窪窪的傷口。
哥哥的雙腿貼著他的後背,落在地上的、圈著他的影子比他高出很多很多。
他看著那個影子哭了很久,還是小時候做噩夢的哭法,哭到人都發抖了也沒什麼聲響。
餘醉掐掐他的臉蛋:“大點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