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直接開啟鐵門走了進去,穿過一條走廊,兩旁都是緊閉的診室,走到底,又是一道鐵門,她被攔在這裡。
她朝裡面望了望,是一個大廳,裡面燈火通明,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們在裡面自由活動,有的聊天有的看電視,有的在學跳舞蹦蹦跳跳,光看外表,他們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周漾試著推了推門,鐵門落鎖,確實沒法開啟。
正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她突然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連日來的朝夕相伴,周漾已經可以做到僅從一個背影就認出那個人就是許屹,無論是身型還是走路的姿勢,她都無比熟悉,甚至是他身上那件普通的黑色毛衣外套,她也一眼認了出來。
周漾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喊他。
因為此時此刻,許屹懷裡摟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小鳥依人地倚靠在他懷裡,幾乎整個人都被他寬大的身型擋住了。
周漾猜測那個人可能是羅夏,記憶中羅夏一直就是很嬌小的。
“哎呀,你怎麼自己進來了?快出去!”值班護士的聲音打斷了周漾的思緒。
周漾看向她:“你好,我是來看我朋友的,她叫羅夏,我好像看到她了。”她朝裡面指了指。
護士望了一眼,說:“嗯,就是那個,她男朋友又來看她了。”
“男朋友?”
周漾再次聽到這個說法,原本覺得是無稽之談的事情變得有些可信,她下意識追問:“誰說的?是他自己說的還是你們猜的?”
護士看了她一眼:“你這人說話真奇怪,什麼誰說的,她男朋友自己說的啊。”
周漾呆了呆,喃喃道:“抱歉,我不知道羅夏有男朋友。”
“那難怪了,”護士一臉瞭然,“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可思議?這樣一個大帥哥,有個瘋子女朋友,竟然能做到不離不棄,我們一開始都不信呢!但是他不僅堅持來看她,每次來都買好多衣服零食,還給她洗頭吹頭剪指甲,體貼得不得了,你朋友命真好啊!”
周漾聽罷,苦笑著搖了搖頭:“命好就不會來這裡了。”
護士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訕道:“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對了,你現在得出去了,這是規定。”
周漾問:“我可以在這裡再看一會兒嗎?很快就走。”
護士見她一臉愁容,說:“行吧,給你破例一下,不過你得快點出來哦。”她交待了一句。
“好的。”
再看過去,許屹已經帶著羅夏慢慢走到了另一側,這個位置可以看到他的側臉。
他低頭在跟羅夏小聲地說話,神情溫柔。
周漾忽然想起自己在家修養的那段時間裡,他每天摟著自己在房間裡走上幾圈的時候,差不多就是他倆現在的姿勢。
難怪他做得如此熟練……原來他的體貼,還有那雙深情的眼睛從來都不是她的專屬。
周漾心頭起伏不定,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一直等到他倆從她面前不遠處經過,她才大聲喊過去:“許屹!”
聽見聲音,他倆一齊轉過身來。
周漾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許屹驚訝的眼神,她反而先注意到了羅夏,因為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饒是周漾做好了“羅夏已經瘋了”這件事情的心理準備,她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現在眼前的女人形容枯槁,一雙大眼睛深陷在蠟黃幹枯的臉色裡,被襯託得有些可怖。骨瘦如柴的身體在寬大的病號服裡彷彿可以來回晃蕩,像一片搖搖欲墜、即將凋零的葉子。這樣的形象不僅和當初那個陽光的小姑娘天差地別,甚至和普通同齡人相比,也要蒼老上十幾歲。
除此之外,她的動作明顯遲緩,望過來的表情也異常呆滯。
周漾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羅夏一臉茫然,抬頭去看許屹。許屹沖羅夏笑了笑,輕聲說了句什麼,然後摟著她繼續往前走。
他沒有和周漾打招呼,也沒有要過來解釋的意思。
周漾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兩個人,透過鐵門的道道欄杆間隙,看著他倆始終依偎在一起。
扶在門上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她逼迫自己再次開口:“許屹!我要你現在立刻滾出來,聽到了嗎?!”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回頭,連遲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