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談及愛情必然裹挾上物質,彷彿一片赤誠追求真愛的人就是愚者,一見鐘情和怦然心動必定是見色起意,愛情必然是建立在對等的物質基礎上。
汪采薇一本正經道:“愛情是奢侈品,有隻是錦上添花,不是婚姻的必需品。內啡肽和多巴胺也只能分泌三到五年呀,激情褪去後,難道大家都離婚了嗎?說明愛情並不是必要的。”
“汪采薇,你都沒結過婚,目前也還是單身,但是你為什麼看起來像是至少離過五次婚的。”路曉兮看著與自己年紀相彷的汪采薇,嘆服道。
汪采薇聳聳肩,說:“我們都學法律的,你應該比別人更清楚呀。你翻開《民法典》,看看婚姻家庭編,關於婚姻的規定有四章、五十一條,總計 5114 個字,你看哪一行寫了愛情兩個字嗎?”
路曉兮若有所思一番後,竟然覺得有些許道理,嘆息道:“偏偏就有女人不信邪。”
人跟人總是透過奇妙的方式發生聯系,比如路曉兮,此刻正與一位一年前偶然從別人電話裡得知的女人,産生著奇妙的共情。
汪采薇注意到了路曉兮微妙的情緒變化,狡黠一笑,“路曉兮,你是不是受過什麼情傷?”
路曉兮心裡想起了沈燁,想起沈燁留給她的最後一條微信訊息——“我希望你理解,對不起。”
當她編輯完一大段帶著髒字的文字並點選傳送後,回應她的只有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他甚至都不給她結案陳詞的機會。
“沒有。”路曉兮矢口否認,“而且我現在不需要男人,我只想認真搞錢,畢竟我都快吃不起飯了。”
雖同樣都是律師助理,但汪采薇與路曉兮隔著階級差別。
路曉兮哀嚎道:“八千的工資,每個月扣掉五險一金只剩六千不到,這裡面竟然還包括了我當司機、快遞員、列印小妹、買飯小妹的辛苦費。房租再扣掉三千,你知道嗎?城中村的房子水電都特別貴,夏天我連空調都不敢整夜開。”
汪采薇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姿態,好奇道:“有那麼慘嗎?”
“求你下凡吧,汪小姐。”
路曉兮看著汪采薇,日常高階 spa 護理下見不到毛孔的面板,頭發微卷,三七蓬鬆地分開,一邊被攏到耳後,連發尾都寫著精緻,見不到一根分叉。ara 經典雙排扣風衣外套隨意搭在了桌椅靠背上,絲毫不擔心坐下或靠背的時候會把嬌貴的衣服面料弄出褶皺來,v 新款的 papion trunk 手袋被扔在桌子角落,小小的一個根本啥也裝不下,不像路曉兮每天揹著一個超大的無 ogo 托特包,裡面時刻揣著待命的電腦和檔案。再看汪采薇十指纖纖,留著長長尖尖的指甲,這在路曉兮看來十分影響打字的速度,手腕上那個水色玉鐲子,大約是普通人知道了價格會受傷的程度。
總之,汪采薇的每個毛孔,都散發著人民幣的香氣,她走過的地方,周圍的空氣都旋起一陣高貴精緻的燻風,讓路曉兮恨不得多聞兩口,再往自己身上扇扇風,好沾染上些高階香水的味兒。
曾經路曉兮錯誤地以為,人生的內卷是從讀書開始的,認識汪采薇後,她才知道,人生真正的內卷是從投胎開始。
汪采薇的爸爸是一家大型集團公司老闆。當年體制內的汪爸爸因為有了二胎弟弟後被開除,被迫到深圳打工,趕上了深圳改革開放的浪潮,靠房地産發家後,産業越做越大,富裕起來了之後,才把汪家老小接到深圳,住進了香蜜湖的大 house。
與路曉兮這個被無限剝削了剩餘價值的廉價勞動力不同,汪采薇每天最早 11 點到律所,妝容精緻,衣服被精心搭配過,腳踩十厘米的細高跟,身姿嫋娜地踩著一字步,鞋跟撞擊地板的噠噠噠聲,就像是放起一串禮炮,歡迎著汪大小姐的到來。禮炮聲由電梯門直至工位,由遠及近越發高亢,高調又昂揚,生怕沒有人發現她已經遲到許久。
路曉兮第一次見汪采薇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姍姍來遲,從容不迫的樣子讓她誤以為是哪位大佬來視察工作。
但她在路曉兮旁邊的工位坐下了。
路曉兮正準備探頭打個招呼,看到律所主任張律師揹著手朝這邊走來,步履匆匆神情嚴肅,停在了路曉兮工位面前,把一袋子檔案啪地一聲丟在她桌上,斜眼瞅了瞅工位前的名牌,說:
“路,路曉......什麼的,我跟蔣律師聯合投標的檔案,你馬上送到招標書上的地址。”
路曉兮心中不悅,嘴上卻立馬應答道:“好的,主任。”
汪采薇卻身姿翩翩站起身來,巧笑倩兮,甜甜地叫了一聲張叔叔,張律師看到汪采薇,深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關切道:“采薇啊,最近工作辛苦嗎?”
汪采薇乖巧地說:“我不辛苦,張律師。今天我開車了,這個投標檔案我去送吧,比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