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項瞳見說到自己,忙正襟危坐,給一口小白牙,“秦珏啊,感激的話不用多說,肉麻得緊。尤其你說文言文,呲牙咧嘴的,我都急死了。既然你想叫我母親一聲娘親,那你就應該叫我大哥,嘻嘻。秦珏秦珏,珏弟不好聽。反正珏也是玉,那我叫你玉弟好了。”
秦珏正陶醉在恩公悅耳的聲音裡感慨命運,聽項瞳說起自己,不由有些慚愧。等到他一聲“玉弟”叫來,便徹底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心情複雜地朝恩公望。
項夫人似乎預設了此事,拉起項瞳,叫上秦珏,三人從足有籃球場大的正堂,移到左耳房。
左耳房也有五六十平米,沒有窗戶,沒有燈,只在石牆上部開了許多或圓或方的氣孔或也可稱採光孔。房中央有張大石桌,八張大小高矮不一的石椅,石桌上還擺了一盤花。
恩公母子的位置應該是固定的,恩公的椅子雕琢得格外精細雅緻,而項瞳的椅子高得都快與桌面平行了。秦珏掃了一圈,發現實在沒有合適自己的,都太矮了是自己矮吧,恩公一個女子都一米八)。略顯尷尬地坐在項瞳旁邊椅子的扶手上,抬頭就收到了恩公母子的滿意和歉意的眼神。
恩公優雅地從石桌暗格摸出四個杯子,放到中央花盤下面。項瞳的眼睛立馬直了,還能聽到吞口水的聲音。秦珏暗自好奇,這又是哪一齣呢?
“上面的世界怎麼樣了?”恩公將四個小杯子依四方擺好,邊隨口問道。
“……呃……我想……”面對恩公的這個問題,秦珏一時語塞,猶猶豫豫不知該說什麼好。
桌上的花有一米多高,葉片羽狀分裂,色澤鮮綠蔥秀。整株莖杆略顯纖弱,或直或略彎,覆有毛刺。共抽出五根細長直立的花梗,兩綠色白邊的萼片半裹著蛋圓形的紅色花蕾,仿若低頭沉思的少女。
“快了吧,快到真正花開的時候了。”秦珏見花起意,忽然莫名奇妙地說道。
“哦,其實只要努力呵護,花總是會開的。”恩公果然懂,淺笑道,“你看。”
但見她憑空作了幾個手勢,四朵低頭的花蕾漸漸直立起來,彷彿彩蝶展翅。
無數質薄如綾、濃豔欲滴的花瓣緩緩張開,飄然欲飛。那綠色萼片就真的飛了起來,打著漩渦,越轉越快。等快到極處便變成了紡梭形狀,放射出一圈又一圈的白霧。
白霧如煙,漸漸將整盤花連同盤邊的杯子都籠罩起來。到最後,連最頂的低頭含苞待放的第五朵花蕾也隱入霧中,不見蹤影。
太神奇了,秦珏忍不住嘆出口氣來。
“別著急。”恩公柔聲道,“你見過這種花沒有?罌粟科罌粟屬草本植物,形如罌粟花,又有許多不同的。”
“恩公,像罌粟的,我知道的就只有虞美人花了。這是虞美人?”秦珏有點驚訝,冥府也有這種花麼?
“正是虞美人花。相傳西天瑤池奇珍無數,天地花卉大多出自那兒。虞美人也是瑤池禦種遺株,冥府只在萬碭山西北兇險處有,極其珍貴。我夫君帶著小瞳兒去了大半年,也就找了幾株回來。其餘的夫君拿去拍賣,順道幫你辦理暫住證。”
“暫住證?”聽到這三個字,秦珏有些恍惚。遙想不是被打死了一個大學生,海那邊什麼狗屁暫住證制度還真不會完。更是萬萬沒想到冥府居然也有。
他站起身來,也不知說什麼好,便重重鞠了一躬。再抬頭,卻發現白霧往下降了一些,獨獨露出那沒有綻放的花蕾低頭靜默,像是禱告,像是默哀。聯想到四個杯子四朵花,秦珏心裡一股哀傷油然而生,不禁喃喃念道:“怨粉愁香澆徹多,大風一起奈卿何。烏江夜雨天涯滿,休向花前唱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