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驟然脫力,身體急速墜落。
我本該覺得要松一口氣了,悽悽慘慘單靠一根繩子吊在高空反而更是折磨,卻不想要松還未來得及松的一口氣才堪堪要落不落的堵在喉嚨口,我看見上面一驚變色的秦王撒手而落,朝我撲來。
耳邊風聲是他的一聲喊:“姑娘!”
同時是崖上撕心扯肺的嘶吼:“殿下——”
一瞬間,我也不曉得自己是個什麼面色。震驚?不可思議?啞口無言?傻瓜?蠢貨?腦子壞掉了?
這位秦王看著就可知是何等聰明的人,對他的任性行為我終於只能歸結為那是人在特殊情況下的本能反應。
人既贊他德行兼備,雖身份高貴,但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這個無辜的人就那麼掉入深淵。
朦朧的光線也徹底消失那一刻,我再次聞到他清幽的體香味。
他抱住了我!手摟在腰間!
人世的一些話本故事,總喜歡描寫這樣一種橋段,說的是被追殺的一方人馬,往往在最後都是被逼到某一處懸崖的絕境上,然後或自己跳下懸崖或被逼著跌落懸崖;再然後跌落崖底又多半是死不成的,因為崖底一定或有一個潭或有一個湖,亦或一條河一條江。
總而言之,是輕易不能死人的。
我原本不大明白這些作者為什麼都非愛寫懸崖這麼個地點,並且懸崖下面非得有水。總而言之,世上千千萬萬的地方,作者他為什麼非要讓自己的思想只侷限在懸崖這麼個地兒,套路還只得是跳崖死不了呢?
當我墜入崖下的江流而非結結實實的土地面時,我想我對那些話本故事裡描寫的這個懸崖落水橋段真可謂是充滿了驚喜和喜愛。
須知懸崖深不見底,便是在我時時找死時,我也是極其怕痛的;不找死後,那就更怕痛了。
找不找死和怕不怕痛之間可不是必然聯系。
我又眼睜睜看著秦王隨我一起掉下去。盡管我暫未弄懂他是突發腦不清還是俠肝義膽,非要陪著我這個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起“找死”。
常言說投桃報李,他雖是再次好心辦了糊塗事,但即便聰明如他也是不能夠想到我是不會死的。他如此慷慨捨命相救,我怎麼著也是要盡力將他這條命挽救挽救。
所以我倆急速墜落時,我將倆人重新調轉,我做肉墊。
我在漫漫長生的稀薄記憶裡,想不到自己曾經是否有過和一個男性如此貼近的時候。被秦王驀然摟住護在懷裡時,我一度非常驚訝。
我不知道男人的胸膛竟然是如此強壯結實有力量並且、……讓人覺得安穩的東西。
但這樣的感覺只是轉瞬而過,我們在急速下墜中,他性命垂危我性命垂痛,我沒空閑悠哉悠哉將這點雲裡霧裡昧生的感受給撥雲開朗想明白。
高空急速下墜,入水的一瞬,身體裡頭恍若被巨大的沖擊力和水壓撕扯得支離破碎,連一點緩沖都沒有,我當即暈死過去。
至於秦王,那還會知道他是如何。
醒來時,不知是過去一兩天還是三四天,還是更長;並且不知道順著河水漂流了多遠。
抬頭望不見天,低頭看不清地。所以唯一能判斷的便是當時是夜晚,至於是剛入夜還是深夜還是下半夜,則依然的不得而知。
我趴在河岸邊歇息一陣,慢吞吞爬起來。一動,五髒六腑尤其是中箭的傷口灼熱翻滾,嘔出水咳出血,我無動於衷的想,肺都要給老子給咳出來了。
嘔完又咳完,我若無其事地繼續爬起來,慢吞吞地四處翻翻踢踢,探探看看,在下游一個枯木根處找到了秦王。
試試鼻息,聽聽心跳,好歹活著。
我看看四周,黑咕隆咚的兩眼半瞎,只得先將人從水裡拖上來。
一提,老腰差點給閃歪。
我倒抽一口寒氣,秦王忒重了。他身穿的那套家夥我估摸就頂一個他。如此,我是一個人提兩個他!
我咬牙狠勁三步兩頓將他拖上來,然後扔在地上,先不管了。
然後自己往邊上一倒,躺著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