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十夜往年的生日都是簡辦的。她喜靜不喜鬧,且體弱,對生日從不在意。桑先生亦非窮奢極欲鋪張浪費的人,所以年年都由著她心意。
不過今年十八,一生也就一次的成年禮,桑先生的意思是希望為女兒好好操辦一場宴會的。
既然是將來的繼承人,再怎麼不喜熱鬧,也不能什麼人都不見不識。
但桑先生卻必是要失望的,這場宴會註定辦不成。
理由便由十夜給他編造,用不著我們操心。不過確實可惜,蹭吃蹭喝蹭熱鬧的大好機會沒了。
十夜的生日還有半個月便到。日子既近又難熬得教人心頭時時沒個著落,很是不得勁。
月露在校園一現後,突然間彷彿又銷聲匿跡全無蹤影。
她有膽子頂風作案,但她並沒有這樣做。
她來去無影詭譎莫測,到底下一步會如何做?又是誰會是她的最終宿體?
但她必然又是會再次出現的。
這該是我們雙方想法唯一的共通之處了。
我們不知道,這個想法裡的日子並不太遠。
月露的再次出現是在入冬第一個月下旬,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這一天。
夜!
雨!
天冷!
我一早起來回去一趟雜貨鋪,和那幾只熊孩子度過冬至的上午時光,和他們一道吃冬至習俗大餐,然後在下午回到桑宅。
入夜,桑家的廚房做了許多的餃子和湯圓,並其他豐盛吃食。皮皮特地叫管家弄了一套涮火鍋的裝備擺在餐桌中央,周圍果菜時蔬、肉食海鮮菌菇等配菜一應俱全。照例的兩大鍋底,清湯和麻辣。
我們一窩子人圍在桌前其樂融融大聚餐。
節慶的歡樂氛圍沖散命運即將到來的絲絲緊張和憂慮。我露出連日來缺少的笑意,和大家一起把酒言歡。
古人圍爐夜話,我們這一番圍鍋夜話亦是另有歡樂滋味的。外面天地風雨似已無聲,室內燈火通明。
桑先生和我們吃過一輪水餃後,說不願意打擾我們年輕人的樂趣,叮囑十夜幾句別吃撐別玩太累的話,讓我們好好樂,便上樓去了。
一桌子的人,對半分的老不死,另一半才當得起桑先生的“年輕人”。我得桑先生稱一句“年輕人”,拍拍小天的肩膀,嘻嘻哈哈地笑了;
狐貍面不改色極是受用;阿盞在小林子蹲守幾百年,驟然重回人間面對這等熱鬧,著實手足無措,只和白虎一樣呆板專注守規矩;寶兒快樂大叫能吵翻天;
十夜是端莊優雅的;皮皮和小天這一對是虐死天下單身狗的。
我在嘻嘻哈哈的歡笑聲裡,憶及往常往年大家和阿年一起在雜貨鋪過節的日子,覺得很是想他,簡直有點兒難過了。
餐會過半,夜寒漸濃,室內明明溫暖如春,忽地寒冷徹骨起來。
皮皮的結界遭觸碰,猶如一滴水落入湖面引發漣漪,波動擴散傳至屋內來,熱鬧鼎沸的餐宴戛然而止。
外面的夜雨聲沙沙入耳。
我和皮皮、狐貍靜默無話放下手中的筷子;隨即,小天和阿盞也放下手中的杯子——小天正打算以果汁敬阿盞一杯;白虎進食量不大,他吃半場就夠了,純屬坐著陪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