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敲了敲門,沒聽到裡頭回應。但門是沒鎖的,遮掩著露一條拳頭大的縫,我便直接推門進去。
穿過那幅山海經動物擬人化繪畫的屏風,恰巧看見小天猛地站起來,帶倒椅子,發出一下細響。
我要抬半抬的一隻腳倏地停住,雙眼登地直了。
這倆人的情形……我、我好像來得不大恰當!
裡頭的倆人卻似當我是團空氣般。
皮皮坐著,手捧一本書,卻沒看人也沒看書;小天佇身她面前,面色兒就有些複雜了,但統一的可簡納為不好看。
他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微微有些抖。也不曉得多用力,我瞧著他鼓起的手背骨都有些發白。脊背僵硬,像野外秋風裡的一根光溜溜的杆子,甚是蕭瑟。
他聲音幹幹澀澀的:“阿離時常說你是活得最清醒的一個人,可我也沒見你有多清醒。你要記著那些生死尋常的事來為難自己一輩子,我也確實管不著。”他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幾近喃喃,“我的心意你早已知道,你既然不想要,我也不能怎麼樣……”
我驚天動地的哐啷一聲心跳!
所以,小天這是終於將那腔心意對皮皮表上一表?
一片夏日裡的悶風從我身邊掠過,小天看亦沒看我,身後的門傳來一聲輕輕的咔噠響,他走了。
我駐足在屏風旁,心情糾結,進退為難。
好一陣子,卻是皮皮先叫我:“來了怎麼站那兒?過來吧。”
我略一躊躇,慢慢走過去。
桑宅的房間窗戶統一的闊朗,設計上卻各自不同,獨具特色。皮皮住的這間,窗框處依舊繪的山海經裡頭的一些植物圖。
桑家的管家解說,桑宅的擺設裝飾,其中兩樣全出自他們的小女主人十夜的手。一是這裡的花花草草,二便是室內各處來自山海經的動植物畫。
十夜富有想象力,而作畫是她的本領之一。因她酷愛《山海經》,兩三年前幹脆親自操刀動筆,用極富時代感的現代繪畫風格與古典繪畫美學理念相融合,將古書裡描述的各種神奇的動植物,用自己的想象力與創造力,透過畫筆精美絕倫地展現出來。
管家說,他們的小女主人的這些作品可是橫掃各種大獎的。
我想我縱然有漫漫長生,也是永遠和學霸無緣的。
我坐在窗下對角的沙發,眼看窗外的風景。
皮皮將書合上,擱到臺幾上。可巧了,正是繪圖版的山海經。
她略略往側靠著身體,恍若渾不在意和小天的不愉快,說:“傾世把寶兒的情況跟我說過了。你這兩天陪她去學校,應該沒再發生什麼異常了吧?”
我亦只好暫時當不在意,說:“沒有。只是小姑娘到底有些嚇著,魂有點兒不在。有些事我們不能告訴她,但我也擔心,若月露真是選了她為宿體,我們現在什麼都不讓她知道,是不是不大好?而且,有件事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寶兒現在在我們手裡,若月露要選她作宿體,怎麼做到?”
帶寶兒回來那天,皮皮就已經在她身上下了防護封印。便是月露之前有心選寶兒為宿體,可皮皮的插手也已經斷了這個可能。
皮皮說:“這也是我還沒想明白的地方。寶兒身上的那個圖騰,我雖然暫時還不能幫她解了,可我在上面加了封印。若說月露要以那個圖騰為媒介控制寶兒,應該是不能的。可是寶兒還是發作了。這是為什麼呢?照理月露要催動那個圖騰,就必須先解我的封印。可我的封印好好的並沒有動靜。”
雖然是令人沮喪無比的事實,但我不得不和皮皮說,月露神乎其技,背後必是我們想象不到的一種可能。
對這個可能,在月露本人願意給我們揭露出來之前,我們只怕是猜不出。
皮皮拿出兩張摺好的金色符篆,遞給我:“這個你給寶兒。我新煉的,上面有的你血。”
我疑惑:“你什麼時候拿我的血了?還有,你傷著呢,怎麼煉這個?你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也該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你要盡快養好傷。你要是也不知輕重,我看我們真是等著月露上門一個個把我們幹掉好了。”
皮皮完全無視我問號後的所有內容,說:“我們去唐樓那天晚上你也不受傷了。”
我不可思議:“我那時拼命帶你逃命,你卻在收集我的血?”
皮皮無所謂:“你的血多珍稀,幹嘛浪費。”
我劈手接過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