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她後面上車,坐上去便明智地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插上耳機,把耳塞塞進耳朵,自覺縮在角落聽歌。
但皮皮並不打算放過我,前頭司機回頭說了什麼,她不答不應。司機目光轉而在我倆身上來回兩趟後,皮皮拿腳踢我。
我的小腿騰騰作痛,但我不敢齜牙咧嘴暴露。
我敢怒不敢言地摘下耳機,對司機先生露一個估摸挺蠢的笑:“什麼?”
司機先生對我們感到莫名其妙,但仍是維持職業操守再次問出他其實已經問了三次的問題:“去哪裡?”
我暗自羞憤:“唐樓。”
司機先生得令出發。我和皮皮保持沉默直到到達目的地。
唐樓與長古街是這座城極具標識性的兩處獨立特行區域。他們分別以相反的方式與這座城保持著割不開但又不容外人浸染進來的千絲萬縷關系。
唐樓的環境與氛圍和長古街自然是截然相反的。若非要說他們之間有共同之處,那便是入口處標誌性的相同大牌坊,古樸典雅,厚重端莊。
我和皮皮一路走進去,街道兩旁是琳琅滿目的各式店鋪,在這裡,吃穿住用一條龍服務到家。
雖說唐樓是三教九流妖族的聚合地,但和普遍印象裡所認為的那種三教九流地的髒卻是扯不上邊的。他裡面以一種奇特的亂而不髒形成另類的熱鬧與繁華。
唐樓裡的三教九流,大多也就是偷雞摸狗不務正業的程度。活著需要維持基本的吃穿住用,妖族也不例外。
既然人類是位居食物鏈頂端上的生物,那麼妖族要在人類之下越發艱難的夾縫環境中生存,就得遵守人類的規則。
他們輕易不能做傷天害理尤其傷人命的事。窮兇極惡之徒,和人類這邊的情況也相差無幾。所以所謂三教九流聚合地的唐樓,其實和人類這邊的三教九流亦就相差無幾。
一個排外的地方,陌生人的進入會引來警覺是必然的。而妖族大多數對皮皮是隻聞其名不見其面的,這使得周圍那些警覺的目光是無所畏懼至毫不掩惡意的。他們以為我們是誤闖進來的普通陌生人。
所有的不懷好意於皮皮皆為無視,她還挺有閑心邊逛街邊和我閑話:“唐樓這裡竟然是這樣的,還挺熱鬧的。你在聽什麼歌?摘了耳機,你想我讓跟你說一句話踢你一腳?”
其實我在車上摘過一次之後便只把一邊塞回去。二爺心情不好,我跟這會兒周圍那些不懷好意的妖兒一樣,早時刻警戒著她有可能發飆。
弱小就得承受被威脅的風險。
我雖小委屈卻很識時務,只寄希望二爺稍稍講點道理:“十年。”
皮皮狀似沒聽清:“什麼?”一個賣各式小玩意的小店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大部分注意力在那裡。
我說:“聽的歌叫十年。”
皮皮片刻後回過頭看我:“挺應景的嘛。我們認識有十年了吧。”
恕我看不出身在和匪窩差不多的地方與我們認識十年應景在哪個地方。
不需要我回答,皮皮又說:“誰唱的?好聽嗎?”
我兩眼望前方幹巴巴答:“不知道。我覺得好聽。”
皮皮疑惑說:“你自己聽歌不知道唱歌的是誰的嗎?”
我是個熱愛音樂但從不記歌手是何人的人。小天以前說我這是對歌手的不尊重,我認為他想得有點多。
我追尋的是那種穿透靈魂的聲音,而歌手叫什麼、長什麼樣,是與他的歌聲無關的。所以,不能說我不記得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就是對那個人的不尊重。
不過皮皮突然話真多,完全就是沒話找話。我暗想我們來時的那一番談話對她竟刺激這麼大麼?二爺快變成個不正常的龜毛話癆子。
我木木審視她半天,面無表情提醒:“我們是不是該幹正事了?”
皮皮頓了頓,不發一言,但之後人總算變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