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灰色包圍,她卻開得如此自然。
又是良久。
我蹲在小小的花瓣前面,小聲說:“這麼惡劣的天氣,你這麼不屈不撓……”
又是片刻,我再小聲說:“我也是一個人,我陪你吧。”
我靠牆坐在地上,盒子放在身側。
坐了會兒,我對小花兒補充最後一句:“謝謝。”
我悠然自得地陪著那朵花兒,慢慢地低頭閉上眼。
天地間風雨無聲,人世界擁擠嘈雜。
那個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連線大街的巷子出口處。
他長長久久地看著我。
我在那道只膠著在我一個人身上的長長久久視線裡緩緩睜開眼,默了片刻,緩緩扭過頭。
少年手撐一把青花瓷油紙傘,雨水落在傘面,從傘沿蜿流直下,美麗如珠子般,一顆接一顆滴落在地面上。
夜色蒼茫,城裡的燈一盞一盞在雨中亮起。
雨中的少年冷靜端雅,容姿高貴。
我和少年對視良久。
少年忽地說:“要不要跟我回家?”
年少的聲音略顯低沉,聽在耳中,只覺一震。
造物主的神奇和偉大。世上千千萬萬的人,千千萬萬的臉,它能造出無一重複的模樣來。
我看過萬千星辰,見過無數風采,卻再找不出哪一雙眼睛如眼前少年的這一雙眼睛這般動人心魂。
少年再次對我說:“要不要跟我回家?”
我久久望著少年,忽地露出一抹笑,對他說:“好啊。”
便這樣,我跟了少年回家。
少年自稱玄年。
他的家——應該稱之為他住的地方,完全和他身上的簡練與冷靜重合,整體的黑白灰裝修搭配。
玄年回房拿了換洗的衣物給我。
我們的對話簡潔而明瞭。
他說:“你可以使用這些衣物,浴室在這個門後。”
我點頭說:“謝謝。”
他說:“不客氣。”
我和人類的關系一直很平淡。跟玄年回家,和漫長歲月裡所有的偶然一樣,只是其中一個偶然。
就像和路人的一次擦肩而過,和豪客的一次把酒言歡,和行者品的一杯茶……
我並不曾想會在玄年的住處久留,然而我卻在玄年的地方蹭吃蹭喝過了一個月。
意外則表示不尋常,這點不尋常緣故還不難想出。
玄年這位少年很合我心意。
他對我不問來處不問歸地、不問過往不問前程。
遇那麼多人,再沒一個像這少年的脾性讓我如此稱心如意且嘆為觀止。
主人如此,我更樂得客隨主便。
我心滿意足地蹭吃蹭喝一個月,狐貍依然不見蹤影,於是我繼續心安理得地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