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為何,只覺越發歡喜異常;歡喜什麼,也不曉得。
我說:“阿年,你那輛車值很多錢吧?可惜就這麼弄壞了。”
阿年說:“沒關系,並不是就不能用了。”頓了頓,“小妹,謝謝。還有,對不起。”
我唬一跳,回過味好氣好笑:“你瞎謝什麼又瞎道歉什麼。明明是你保護了我。”停了停,我嘆氣:“就算你不在,我也捉不住她的。”
我自來有個毛病,因對凡塵俗事一概不大興趣,性子也養得懶懶散散。遇事七分冷,動手三分勁。
雖然藤妖的厲害遠超我見識,然而到底是我輕敵所致。
加上我明知自身帶傷,一開始就該做到出奇制勝而非和她耗戰。
落到滿身掛彩的“戰績”,誰也怨不得。
只是想到當時藤妖朝車上撲去,仍感到驚心動魄且心有餘悸。
若她傷到阿年哪怕一絲一毫,我該如何是好。
再細細品味那時朝天吼的一句話,我對自己當時的激烈心情毫不置疑。
我害怕阿年受到傷害,我一下子就能想明白。
百年前,狐貍倒在我身下時,模樣很是絕望。
我那時候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感情來。因狐貍之傲,猶如高山皓月,令人敬之彌彌。
後來狐貍跟我說,那時的他身處再也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的絕境裡,他因無法保護而害怕,那是絕望的害怕。
我想保護阿年,這我知道。可為什麼想保護,我從沒想過;又為什麼害怕他受傷害我也沒想過。
今晚這一遭極致生恐讓我此時驚覺一些我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我為什麼想保護阿年?我為什麼會害怕阿年受到傷害?
我活得隨意又糊塗。
因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是造成諸多困擾煩惱的禍根,所以我自來離群索居。
認識阿年十年,他的天才驕縱使得我忽略細究他其實也只是一個人、一個哪怕理智令人發指但仍具備人的七情六慾的平凡人這件事。
我一直在忽略這樣的細節,以至於此時此刻我想不出我要保護他並害怕他受傷害的理由。
一個看似偶爾的夜晚,一個看似偶爾的意外,這個細節就這麼在突然間全被剝光暴露在我面前。
我驚覺阿年的好在不知不覺滲透根植到我內心這麼深厚,深厚得如此順其自然,深厚得如此令我措手不及。
從沒有誰的好如此細致入微地滲入我的骨髓!
我突然感到有點冷,牙齒有點抖:“阿年,為什麼你要對我好?”
我突然間就明白了。
他的好,是我想保護他的緣由;而他的好,也是我害怕的緣由。
我害怕,他若受傷害,我竟然不知道怎麼辦!
阿年的腳步不緊不慢,可他的身形其實是有過一瞬的僵頓的。
但我一開始沒醒悟過來,直到他的沉默保持過於長久,才讓我猛然意識我對他說了過分的話。
你為什麼對我好?
這實在是個糊塗問題。
十年了,我不知我對他會受到傷害這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