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我剛下山那會兒揍的那位司令,他住的司令部完全不像司令部而像華麗的小公館,裡面傢俱物品全是洋人的玩意。
這位宴大帥別具一格到這等地步,他不趕洋人潮流。
裡面又傳出些聲音,是兩個男人在說話。
我頓覺有趣,剛來倆女的,眼下又來倆男的。細細一聽,覺得聲音的主人不似尋常人。
我迅速掃視一遍四周,尋到一處我能見人人不見我的絕佳位置,站過去往裡一看。
屋裡的其中一位主人公竟然是宴大帥!
這牆角我得聽定了。
宴大帥斜歪在一張紅木鑲大理石臥榻上,身披軍大衣。一副好姿色的病嬌容比我上一回見時又孱弱了許多。他手扶額,額上手上青筋暴跳成痕,儼然正是怒火中燒。
旁上灑了一地的碎品殘片必是我剛才聽到的那一通大聲響造成的。
聽得他說:“一群廢物,找了這麼久也找不到。”
別看宴大帥神色怒不可歇,訓斥出口的話卻無半點情緒起伏,冰冷之深和他的那雙眼睛全無區別,沒有一絲絲兒的感情在裡頭。他的用詞和口吻對比之截然可謂南北兩極,“廢物”這個詞被他咬嚼得有多麼的輕蔑諷刺,他的口吻就有多麼的平淡冰冷。
邊上的軍官上前要扶他,伸出的手終是沒碰到他身上,似是不敢碰。
軍官說:“大帥,您別生氣,注意身體。是屬下辦事不力,屬下該死。”
宴大帥淡淡的,暴怒的面色轉瞬間恢複如常:“你們是該死。”手掌覆蓋近半邊臉,另一半臉的一隻眼珠,動也不動,“千載難逢致他於死地的機會,錯過了,以後就不會再有。”
說實話,他的口氣真的一點不重,可我見那位軍官的態度卻恭謹虔誠得像侍奉自己唯一的神。
軍官說:“大帥請放心,我會加派人手並且親自去找。”
宴大帥說:“他沒走遠,只是躲起來之前抹了氣味痕跡。就這麼點地,能躲哪去?再找不到,你們也不必找了!”
再找不到,你們的小命也玩完了。咱就是能聽懂宴大帥的真正意思是這個。
我心驚肉跳、冷風陣陣。
所謂人不可貌相正是人千變萬相,這位宴大帥風度翩翩的君子形象,說話也客氣平和,可他當得上一省大帥,真不是靠麵皮的。
毫不含糊的手段人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