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琅歌睜大了眼睛,瑰麗的紫光一閃而過,驚訝地說:“原來,原來還有這等玄機!”
“我的老天,這兒還連著吶?”羅驍也驚出一腦門子冷汗,“老天爺,難怪蒹葭對一方的態度這麼奇怪呢,不過,她心也夠狠的啊。”
“行了行了,”玄淵拍拍手,對曉行雲道,“帶路,咱們走一趟吧。”
這兩個人走了老遠,頑老忽然扼腕說,“壞了,那兒還一茬子呢!”
急匆匆地走著,熹月還是忍不住說:“頑老呀,這麼大的事,您老竟然也瞞著。”
“我,我哪兒能算到古尊來了,再說,誰知道蒹葭又是什麼心思啊。”頑老面露愁容。
區區一個地方小官,出身非官非富。崔景行擁有一顆正義之心,或許過於死板,恰又安於現狀。他也秉公辦事,然而或許是方法欠妥,百姓有時候並不領情,倒使他捱了罵名。
有一天,他了解到了鬼市,鬼市雖是江湖野市,但那裡執行得當的行規,卻使得汙濁之地有規有矩,雜而不亂。於是,崔景行對這以素未謀面的鬼市主人生了好奇,後來才發現手握鬼市乾坤的主人,竟是個女流之輩……再後來,不知怎的,竟平生了愛慕的心意。
頑老銳利的眼睛,一眼看出了他的心事。
羅驍無奈道:“所以,我們連這種事情都要管嗎?”
琅歌反而有些興奮:“所以,這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嗎?”
“琅歌啊,現在可不是‘好逑’那麼簡單了。”熹月回頭道。
當崔景行看到這群人時,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眉頭擰成了個川字:“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頑老開門見山:“嗯,你知道蒹葭之前有個丈夫嗎?”
崔景行正要關門,聽到蒹葭的名字,動作停住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後半句話他沒說,人都來了,那自己的心思就不是秘密了,這個頑老嘴也太鬆了吧。
“他來了,你知道嗎?”羅驍酸酸道。
崔景行一怔,猶豫片刻,奪門而出。
“喂……”
羅驍拍拍頑老的肩膀:“我怎麼覺得這事兒,怎麼辦都挺缺德的。”
“他現在去找蒹葭的話,豈不是壞了事?”熹月說,“我們不是來勸他收手的嗎?”
琅歌揹著手,歪著頭,小聲嘀咕著:“如果換做是我,我反而會先去找古尊大師呢。”
而頑老已經開溜出七八步了。
崔景行頭腦一熱,跑了出來,才發現自己既不能去找蒹葭,也不知道古尊長什麼樣子、身在何處,忽然,一個肥胖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路。
“見到她,我才知道,我錯過的,終究再也回不來了。我走了,她,就拜託你了。但你若負她,別怪我不顧出家人的身份。”
古尊只說了這句話,就要轉身離去。
其中多少無奈,崔景行心如淨水,看得清楚。崔景行感受得出來,古尊的情分比他重,而從蒹葭對待華帝、對待一方的態度來看,她的心意不比古尊輕薄。但或許就是因為兩個人的情分都過於沉重,不但沒有得到平衡,反而壓斷了那杆天平。
崔景行知道,自己的心,比起這兩個人,到底還是軟弱許多。
又或許,他心裡的這點軟弱,正是接納蒹葭的地方。
但是,這個理由對他來說,太牽強了。
“你站住!”崔景行猛然抬頭,無名火起,“你就這樣走了嗎?她心念了這麼久的人,到頭來還是就這樣走了嗎?”
古尊腳步一頓……
傍晚時分,玄淵帶著一方,如約站在了蒹葭的面前。
一方垂著頭,終於在蒹葭的呼喚中仰起臉,他看待蒹葭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他眼裡的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只說自己被人搭救,沒有提及古尊半個字。
也不知道古尊對他說了什麼,一方平靜地接受了一切事實,包括古尊,包括蒹葭,甚至包括崔景行。而蒹葭的目光裡,也出現了罕見的柔情。
母子二人,彷彿都知道了真相,又默契地閉口不言。
對玄淵,蒹葭只說:“我會守約的。”
“在您眼裡,我的存在,比複仇更有價值嗎?”一方喉頭微顫。
蒹葭沉默了好久,點點頭,伸出手,捧著一方的臉頰,這是自一方有記憶以來,她做到的最親暱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