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質問。現在他們唯一還能做到的,就是靜靜守在竹河身旁,陪他走過生命最後一程。
但是,多麼心有不甘。
就這麼,窗外的太陽西沉,一輪圓月升起。
屋裡的人,或坐或靠,卻沒人離開。
“今夜之月,亮於昨夜。”有人感嘆道。
“是,”是草籽的回答,“爹爹。”
這下,眾人驟然驚醒,竹河醒了。
竹河看到滿屋子的人,忽然笑了:“這是何必呢?”他幹枯的手指撫摸在草籽的臉上,目光落在窗外:“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果然……呢。”
明月圓滿,但是,過滿則虧。
“孩子,到底,是父親虧欠於你。”竹河笑著,眼角滑落一滴渾濁的淚。
草籽的手指接住了那滴淚:“我……”
竹河沒能聽到草籽含糊的回答,他害怕聽到那個他不願聽到的答案。
“琅歌。”竹河輕喚。
琅歌湊過來,他的聽力極佳,但他還是極力靠近竹河,生怕錯過一個字。
竹河注視著草籽,眼睛裡是說不出的鄭重:“孩子,你記住,我是元家人,你也是元家人。琅歌,他不僅是你的長兄,更是這個家族的族長。”竹河又看向琅歌,“草籽的名字,由你來定。”
“小叔叔?”琅歌大驚。
“你是族長,在元家你的話,最有分量。由你來命名,是吾孩兒之大幸!”竹河越說越激動,半個身子都仰了起來。
琅歌稍一思索,再次環視滿屋子的人,視線落定在草籽身上,一字一頓道:“元珝歌。王羽之珝。”
竹河的身子驟然一鬆,落在床榻上,神情複雜地笑起來:“哈,哈,羽者之王,琅歌啊,你對我的孩兒,給予瞭如此之大的希望嗎?”
“他值得。”琅歌道,“而且,我要你親眼看到他那一天。”
“你替我,看,好嗎?”竹河的詢問沒有得到琅歌的答案。
而一直跪在床榻之側的草籽,如今是元珝歌的孩子,他嚴肅地朝著琅歌一拜,說:“元珝歌,謝族長賜名。”
明朗的聲音,嶄新的聲音,清澈的聲音。簡單的幾個音,在場之人,無不動容。鐘嵐心伏在竹河身上,泣不成聲。
琅歌壓制住內心的哀慟,揚手一甩衣袖,從身後抽出他的長簫,橫在面前,對竹河道:“元氏琅歌,在此起誓,我必定護佑元珝歌長大成人,為世間清風。”
元家傳世之寶在前,琅歌的誓言有多重,不必言說。
竹河因為激動而大口地呼吸著,好容易平穩了情緒,咳著說:“多……謝你……”
在此後的三天,竹河一直陷入昏迷之中,偶爾的蘇醒,也無太多意識。
乘風人只是偶爾的小憩,鐘嵐心和琅歌,一直寸步不離。
逼近的時間點,折磨著所有的人。
夜半,突襲暴風雨。雷暴霹靂,伴著刺耳的爆裂聲,一道紫色的閃電直劈而下,猶如暴怒的神龍。狂風肆虐,雨珠比豆大,不問冷暖,只重重砸向人間。
突然,竹河睜開雙眼,直直瞪向窗外。
鐘嵐心條件反射地將珝歌摟在懷裡,心中是怎樣的震驚:“不,不會。”
竹河顫巍巍地站起來,微駝著背,手臂不自然地垂著,嘴角向後扯動。他曾說的瘋狂,難道會在這個時間,來找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