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釀滋味溫純,各色菜餚糕點琳琅滿目,絲竹管絃,歌舞飛揚。
天上冰輪,清晰明亮,圓圓滿滿。似乎已經很久,不曾見過如此月色了。
“諸位,”鐘嵐心舉杯,“幼弟行事多有魯莽,諸位豪俠不加嫌棄,更是鼎力相助,嵐心不勝感激。先幹為敬。”
乘風人同飲,羅驍趁著酒興,道:“也是幫我們自己,而且我也嫌棄了。”
琅歌很配合地點點頭。
鐘嵐心低頭笑起來。鐘長野翻翻眼睛,也不惱,話卻針鋒相對說:“沒事,我也嫌棄你了。彼此彼此。”
說完,一席人哈哈大笑。
“是,在下特別感激頑老。”鐘長野站起來,恭恭敬敬揖禮道,“家父的病,多虧頑老。”
頑老擺擺手:“老夫醫術不精,唯恐辜負鐘老莊主。”
“頑老言重了,其實,父親能夠蘇醒,我們姐弟已經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往後,只求老父親能夠頤養天年。”鐘嵐心說著,看了看竹河,又看了看草籽。
玄淵與熹月相對視,會心而笑。
和和美美的家宴,就是這個樣子,你看到了嗎?玄淵……
“草籽,這個給你。”琅歌舉起一把新笛子,顏色極佳。
草籽面露驚喜神色,雙手接過來,小心的摩挲著。
“要不要試試音色?”熹月建議道。
草籽有些羞澀,但還是在母親的鼓勵下,將笛子湊到嘴邊。
稚嫩而幹淨的樂聲,簡簡單單,如同今夜的團聚。
人們不約而同的望向滿月,平靜的風和水,懷揣著各自的期許。
“人生啊,就該是這般簡單的,嵐心,長野。”老者的聲音,醇厚,慈愛。
連草籽都停下吹奏,所有人驚愕地看向鐘老莊主。
老莊主凝視著滿月,眼裡映著月光,他握住一左一右兩個孩子的手:“辛苦你們了。”
鐘長野和鐘嵐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說不出話來。整個亭子,鴉雀無聲。
忽然,鐘老莊主轉向鐘長野,呆滯的目光,含糊的聲音:“這個,還吃。”
有什麼狠狠揪了鐘長野的心,他站起身,袖子劃下了一隻碟子,他緊緊拉住父親,不甘地問:“爹,您剛才說了什麼?”
鐘長野的目光顯然嚇到了再次陷入糊塗的老人,鐘老莊主使勁往鐘嵐心身上靠。鐘嵐心吩咐拿上了新的桂花糕,才安撫住了鐘老莊主。
鐘長野繞到亭邊走廊,重重地朝亭柱擂了一拳又一拳,藉此壓下洶湧的淚水。
玄淵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鐘長野苦苦哀笑,牽扯的嘴角,淩亂的發絲,顯得他那麼狼狽,幾乎不像那個風流倜儻的碧虛郎了。他說:“如果他從未清醒過,我或許不會這麼絕望吧。”
玄淵眨眼,沒有打斷他。
“我盼著他醒,又怕變成今天這樣。哈,哈哈。”鐘長野絕望地笑著。
“長野。”鐘嵐心也追過來,面色嚴肅,“你不可以這樣說。”
碧虛郎苦笑:“長姐……”
“長野,父親很努力地清醒了一次,把他最想要傳遞的話告訴了我們,我們應該珍惜,而不是抱怨。”鐘嵐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