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族長雙手接過文書,道過謝,又說:“其實,是我們耽誤了你們。”
“錯本不就在你們,而且,圍剿中,岱欽又是唯一一個成功的。畢竟這裡是姑蘇,明玕與天寶齋都是老牌子,直接沖突造成的影響對我們很不利。說實話,是以賀人幫了我明玕的大忙。”鐘冰道。其實,交手本身就是意料之外,更談不上圍剿,只是,讓這些以賀人安心回家,才是頭等要事。這兩句話是鐘長野交代的,事實模糊,但是意義夠了。
羅驍說:“我會安排我霄雲寨的人在那裡接應,直接送你們出關,盡量減少在大晉的耽擱比較好,防止生變。”
“多謝。”年輕的族長說完,遲疑片刻,又說,“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我的家族,到底是怎麼……”
“孩子,”羅驍打斷了他的問題,“岱欽已經放棄追尋這個問題了,我認為,當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過去,而是怎樣讓現在還活著的人,好好活著,這才是身為族長該做的。”
年輕的族長看看身後忙著把行李搬上船的族人,露出一絲疑惑:“我的父親沒有放下,所以讓族人這麼難嗎?”
“你不能這麼說。”羅驍道,“有些事情,需要掙紮,有些時候,需要放手。你和你父親的處境,是不一樣的。”
年輕的族長搖搖頭:“我還是不懂,但或許有一天,我會明白。”
小賀遠在被抱上船之前,露出一絲憂傷,糯糯地搖晃著小手說:“我會想你的,阿德。”
不多時,大船上的才恩吹響口哨,告訴他已經準備就緒,年輕人搖手回應,轉向羅驍,以手覆心,鄭重地說:“我走了,阿德。”
大船揚帆,駛入巷道。
“他們要走的路,還很長吶!”鐘冰感慨。
羅驍用力蹬著眼睛,極力也忍不住眼裡那炙熱的東西。
年輕的族長,臨別時的一聲“阿德”,語調那麼熟悉。恐怕,羅驍這輩子,都不敢再提起自己伊勒德的名字了。一個鐵阿骨,一個岱欽,這個名字,有他們兩個喚過,足矣。
羅驍望向岱欽離開的方向,在心裡問:“岱欽你,你看到希望看到的了嗎?”
不過,這裡面的緣由,羅驍已經知道了,只是他並沒有告訴年輕的族長。
他,不敢。
岱欽看到的石像,天寶齋門口那尊半目魚的石像,確實是阿骨以賀的,只不過,那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阿骨以賀逃出大山的時候,就是賴葉人的第一次陰謀。他們曾想聯絡阿骨以賀,南北夾擊大晉,但是淳樸善良的阿骨以賀拒絕了。於是,賴葉人手裡的朝臣汙衊、陷害阿骨以賀,先帝才決定出兵北伐的,連著東胡人一併收拾了,而且出手比後來華帝對待乘風人狠辣得多。逃出家園之後,阿骨與以賀失散,鐵阿骨想辦法殺掉了那幾個佞臣,也惹禍上身,逃了幾年,最終還是傾盡了全族。再後來,岱欽率領著殘餘的以賀人出現在吳有生和賴葉人的視線,於是,他們又加以利用。
琅歌從火場救出的資料裡,有些簡短的記載,字字誅心。
羅驍不敢告訴以賀人,他們就在自己的仇人手底下,做了這麼久的事,被誆騙了這麼久。以岱欽直來直去的脾氣,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他會怎樣。羅驍不敢想象。
所以,請你們忘記仇恨,好好生活吧,如果說報仇,就請交給我阿骨一脈。請相信,伊勒德。
羅驍在心裡,對著遠去的帆影,這樣希望著。
在河邊吹了很久的風,太陽已經西斜了,沉甸甸地墜著。
回到竹河的小院時,羅驍正好遇到了急匆匆牽著馬出門的熹月等人。
“又出什麼事了?”羅驍急吼吼地問。
琅歌將草籽抱上馬,自己坐在後面,指著後面一匹因為沒有主人而有些不安的空馬,道:“既然你回來了,就一起去吧。”
“土寶?”羅驍吃驚不已,“烈火和天雲?它們是怎麼來的?”
“自己跑回來的,”熹月解釋,“鐘長野放回來的,馬鞍山別著信,讓我們去一趟明玕。”
羅驍不敢耽擱,一躍上馬。
“鐘長野怎麼沒派人啊?”馬背上,羅驍問道。
熹月道:“我估計,是因為咱們的馬,自己跑比較快。”
“這麼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