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查個住址嗎?不至於吧。”羅驍道。
熹月回答:“嗯,對於明玕,我們知道的太模糊了,連那碧虛郎姓什麼都不知道,貿然前往,一旦生變於我們極為不利。在見面之前多瞭解他們些,總歸不是壞處。”
“也是。”
夜色漸漸彌漫而來,兩岸的人家開始掌燈,河道兩側的小舟也掛上了漁火,橙紅的光在兩側錯落排列,彷彿別樣的星河。一隻華麗的畫舫從對面緩慢駛來,河道不寬,羅驍一撐竹竿,把小舟靠邊停下讓行。風帶起畫舫的窗紗,張燈結彩,絲竹管絃,載歌載舞,酒香脂粉香濃鬱,纖細鶯語嬌嬌嗔嗔。
畫舫過於光鮮,它駛過之後,眼前忽然暗下,更覺昏暗了。
羅驍隨意轉了個彎,這條水道更加窄小,只容這樣的兩只小舟,兩側都是老百姓,幾個婦人蹲在水畔,用棒槌捶洗衣裳,唱著歌兒,歡聲笑語。偶爾一兩只漁船、或者誰家窗邊還有做小買賣的,樸素的熱鬧,簡單的歡寧。
羅驍有一竿子、沒一竿子地撐著船。琅歌坐下來,把手伸進水裡,水微涼,琅歌的手腕白皙如月光。
剛剛聽了那幾個洗衣婦人哼曲兒,雖是頭一回聽到,又只是短短一瞬,琅歌就記了個大概,哼起來倒有幾分江南韻味。
“唉,什麼味兒這麼好聞啊,那兒是不是賣吃的呢?”羅驍皺皺鼻子,指著不遠的地方。
一戶人家的門口就設在水邊,掌一盞昏暗小燈,擺著兩個竹簸箕,藍衣的婆婆抱著襁褓嬰兒,靠坐在矮凳上。
“去看看,去看看!”琅歌一聽有吃的,“嗖”地站起來,探著脖子張望,小舟嘩啦啦地搖晃著,漸起一片水花。
“你穩著點兒,別給弄翻船了。”羅驍用力一支,小舟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停下來。
“婆婆,這是什麼呀?”琅歌問道。
婆婆回答:“是酥餅啊,來嘗嘗。”說著掰開一枚來遞給琅歌和熹月。
一寸多直徑的小圓餅,上頭印著朱紅色的福紋,樣子精巧,咬在嘴裡,一股特別的清甜彌漫在唇齒間,格外別致。
琅歌咬著,酥脆的餅渣掉下來,粘在他的嘴角:“嗯,好吃。”
熹月把自己的一半又掰開遞給羅驍,羅驍也覺得味道不錯,便問了價格,倒是不貴。不過也不至於奇怪,畢竟這僻靜的小巷子裡,都是老百姓,能賣多貴呢?
“婆婆,我來啦。”伴隨著輕柔的聲音,一位女子走出來,見到客人,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來人著一身素麻衣裙,尋常發髻,不施粉黛,模樣並不算出眾的,但眉目間總有一種安然優雅的氣質,稱得她十分美好。
婆婆見了來人,顯得極為親切,道:“哎呦哎呦,是嵐心來啦。”她熱情地向客人介紹:“這位就是做酥餅的嵐心哦。我老啦,一個人,做不動活兒,嵐心就在我家的院子裡種了許多花兒,採來製作酥餅,我這個老太婆才能養活小孫兒吶。”
“是麼,真的是蕙質蘭心呢!怪不得酥餅這麼美味。”熹月贊賞道。
嵐心搖搖頭,微笑著說:“承蒙你誇贊,不過我的名字是山風為嵐,不是蘭草的蘭。”
“這麼好吃的酥餅,做起來很麻煩吧。”琅歌問。
羅驍提醒他:“喂,不要隨隨便便就問人家的秘方!太失禮了!哈哈,抱歉啊!”
嵐心擺手:“沒關系,只是普通的做法,是婆婆的花兒香,味道才好的。”
“你不是這家的媳婦嗎?”
“不是,我只是認識這家的夫妻,他們去世後來幫幫忙,盡朋友之誼。”嵐心道。
“是麼。”熹月悄悄捅了捅羅驍,叫他不要瞎問。
婆婆顯然已經釋懷了,笑吟吟地說:“嵐心可不止幫我噢,還有很多人家,都靠著嵐心的酥餅呢。”
嵐心說:“用不了幾天木犀花[木犀:俗稱桂花。]就開了,可以做很多好吃的呢。小兄弟,可要再來呀。”
“嗯!”不知道什麼時候,琅歌的小手已經又抓了一塊兒,小嘴巴鼓鼓的,就像塞滿食物的小松鼠。
離開了酥餅攤,琅歌滿載而歸,把婆婆的酥餅囫圇包圓兒了。
夜色愈濃,羅驍撐了幾篙,竟有些迷路,這水鄉的房子,看上去都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同一片月光沐浴,更是添了朦朧。琅歌吃飽了發困,小腦袋搗蒜似的一點一點的。
“那個,熹月,你還記得客棧的方向嗎?”羅驍終於扛不住了,問熹月。
到酥餅攤為止的路,熹月是熟記了,但是後面羅驍繞得太複雜,她只好憑借天生的方向感,大致指了個方向。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候,前方的牌子有些眼熟,總算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