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音仙人看向鼓著嘴巴的槿娘,慈愛一笑:“這些花兒能掩蓋人的氣味,是很有用的,要多采些,而且格裡錯已經在準備了……槿娘記住吉達的交代了嗎?”
槿娘乖巧地點頭。
幾聲鴉啼從西天掠過,漆黑的老鴉身披紅色晚霞,消失在密林裡。
“差不多了,我們也走吧。”遙音仙人掂掂手裡的竹筐,“還有好些事情要做呢……槿娘?”
槿娘正望著九鎮的方向,緊緊抿著嘴巴。她聽到了九鎮趙廣朋一隊人馬的聲音,雖然還遠,似乎剛剛出鎮。
“他們人太多,走不了小路,要走到這裡來,還需要兩個時辰呢。”遙音仙人安慰槿娘。
槿娘點點頭,目光複雜。有生氣,有悲哀,還有些,別的。
與此同時,趙廣朋也隱隱有些後悔,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怎麼都有些膽戰心驚,但是話是自己拍著胸脯說的,九鎮人都指望著自己呢,這時候無論如何都打不響退堂鼓,臨陣退縮估計沒好下場,只好命人多點些火把,拽拽獵犬的繩子,急匆匆地趕路。
不知不覺,時至午夜,夜深林靜,風葉簌簌,蟬蟲嘶鳴,天空的月亮呈現出一種邪魅的血紅色。
“當——當——當——”
突然,從林子裡傳來了清脆的銅鈴聲,聲音不大,卻綿延在風裡,不肯散去,回聲在山谷裡嗡嗡地遊蕩,而且竟然無法從聲音判斷聲源的距離。
“老爺,老,老爺。”突然,一個僕從指著林子,結結巴巴地喊起來。
伴隨著輕輕“噗、噗”聲,一團團幽藍的火焰依次出現在樹幹後面,遠遠,近近,前前,後後。
“鬼啊!鬼!”後面的隊伍立刻如同一盤散沙,潰不成軍。
趙廣朋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恐懼,低聲喝道:“怕什麼?就快到了。”說著,眼前已然一片空地,不遠處是大大小小的房舍,趙廣朋用腳埝踩著空地上的一團灰燼,自覺有了判斷:“是篝火的木灰,他們果然是人!”頓時膽子大了起來,他擺擺手,對手下命令道:“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都在睡覺,你們趕緊把油料倒在他們屋頂和門口,記住,要悄悄兒的。”
“是。”手下壓低嗓子。
二十多個僕從都揹著油罐,就要朝村舍走去。
這時,銅鈴聲又響起來了,伴著鈴聲,風驟然而起,把趙廣朋一行人的火把全部吹熄,並帶來了細碎悠長的調子,彷彿是誰在吟唱著又輕又細的咒語,聲音好聽,卻叫這些人毛骨悚然。
“誰?是誰?出來!”趙廣朋拔出腰上配著的劍。這把劍顯然是用來裝飾的,鑲嵌了過多的朱英寶石,刀鋒遲鈍,趙廣朋揮了兩揮,便有些吃力了。
他帶來的獵犬,雖然聽到了聲音,但是似乎無法嗅到那些隱秘之人的味道,顯得不安起來。
林子裡開始出現人影,他們身上都流淌著各色的光芒,把周圍映得有些亮堂,而且這些人都戴著面具,開始有人和唱,一個又一個,漸漸變成了合唱,聲勢越來越大。
趙廣朋不用底下人提醒,就已經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那最開始的聲音漸漸愈發清晰,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少女從天而降,落在一處屋頂上,將手裡的禪杖向上揚起,指向天空的滿月,口裡的歌聲變得急促,流光之人的附和也變成了短促的兩個字的低吼:“烏卡,烏卡,烏卡,烏卡,烏卡……”語速愈來愈快。
“月,月月月月亮……”僕從近乎於崩潰,終於由戰戰兢兢地低語變成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天狗吃月亮啦!”剛才咋咋呼呼的獵犬,全都啞了聲兒,嗚咽起來。
風近乎於靜止,天上的月亮開始出現一點黑色的缺口,漸漸擴張,不知不覺,將整個血紅色的月亮吞噬了。
伴隨著最後一點月光的消失,地面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周圍一圈人詭異的流光和霹靂作響的藍色火苗。
趙廣朋覺得自己被定住了,他用盡力氣,也無法挪動自己的腿腳絲毫。
這時有人舉著藍色的火把走出來,站在少女落定的屋子前,淩厲的目光刀子似的掃向眾人。
這時,趙廣朋才看清,這兩個人,不是那自告奮勇進山調查的老婆婆和小姑娘又會是誰?
“你,你不是……”
“吾乃藍瓊珠仙,此些之人皆為我子,吾再三退,汝等步步緊逼,非百年之患重現,方得休矣?”槿娘恰到好處地拿捏著聲音。
“不……”趙廣朋雙膝一軟,與其說是下跪,不如說是撲倒在地。心說,這藍酒非得是藍瓊珠方可以釀成,那這小仙人豈不是保佑自己錢囊的財神麼,這下可闖禍了不是。
發出了沉重的嘆息,槿娘開口:“汝毋複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