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些流光便消失了,灼熱感也不見了。
只剩下滿頭冷汗涔涔。
那個漢子惴惴不安地度過了好幾日,但是那些流光再也沒有出現。
直到,他聽說,有個年輕婦人因為身上長了奇怪的東西,被夫家趕出來時,才相信,那天、那夜,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
事實,往往是最打擊人的。
直到深夜,他才找到了那個婦人,她傷心欲絕,欲要自盡,在關鍵時刻,漢子救下了她。
婦人哭哭啼啼,責問他為何多管閑事。
這時候,一陣風吹散了雲,滿月的月光下,兩個人的身上、臉上,都出現了赤金色的流光。
兩個人,面面相覷,驚訝,恐懼,同病相憐,忽然就一齊笑出了聲。
年輕婦人容色疲倦憔悴,月色柔媚,赤金流光相映,竟如此的,悽美。
林地裡突然傳來“簌簌”聲,一個年輕人,帶著兩個半大孩子,出現了。
那年輕人就是格裡錯,他是那漢子一個快出五服的侄子。
兩個人來不及掩飾自己,就被格裡錯身邊的孩子吸引了目光,這兩個孩子身上,也有流光,他們的光,是鮮紅色的,就像全身受了重傷,盡是血跡一樣,幾乎……可怖。
兩個孩子臉上,滿是悽悽然。
格裡錯也是來找那婦人的,這下子,又多了那漢子。
格裡錯身上沒有變化,那兩個孩子是山神震怒留下的孤兒,格裡錯覺得可憐,一直帶在身邊。
又是一陣風,月光隱去了,四個人身上的光芒也消失了。
相遇之後,四個人心裡都多少鬆了一口氣,相互交流一番,才發現,大家都是在山神震怒失去了村莊的人。
之後,他們又暗地裡找到了好幾個擁有同樣難以啟齒的變化的人,有的是偶然遇到的,還有的人是聽說了年輕婦人的事,自己找來的。
奇怪的是,這些人的光,顏色多少都不太一樣。大體上,是年紀小一些的、身體好一些的,顏色偏向暖色,相反的則是青綠的冷色調。時間長了,人們發現,這些流光彷彿會呼吸,因為他們就算捏住鼻子,也不會覺得窒息。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灼熱的感覺,有的會疼,有的人會冷。除此之外,失語、失聰、視力模糊……每個人都有一種或多種,其他的不適。而這些,全然沒有規律可循。
如果說流光是共同點,那麼另一條便是,這些症狀,都越來越強了。
除去症狀的痛苦,更令他們難過的,是九鎮和村人的議論。
眾口鑠金,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不約而同的,他們覺得自己應該離開村子了。
格裡錯是唯一一個沒有症狀的人,但是他還是毅然決然地站了出來,帶著數十個村人,走出了村子,走進了帶來幸福、也帶來了災難的山裡,消失在了九鎮和諸村人的視線之中。
“流光,是什麼樣的?”玄淵示意格裡錯老人說詳細些。
“是這樣的。”花青站在門口,聲音輕輕的。
她換了一身薄紗的衣裙,紫瑩瑩的光線流淌在她的全身,這些光線彷彿是有生命的,它們按照自己的節奏遊走,偶爾的碰撞擦出幻麗的光屑,迸發開來,幾乎可以聽到輕搖銀鈴的聲響。月色映在她身上,晚風撩起她的發絲、她的衣袂。
熹月站起來,走到花青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花青的手冷得如同二月冰水,熹月心裡一震,柔聲問:“花青,冷嗎?”
對於花青來說,外面的人是危險而冷漠的,令她不由自主地保持距離,她從沒有被外面的人碰觸過。但她能感受到,熹月的溫暖和善意,同時也察覺到熹月的體溫正在被自己吞噬,花青連忙抽回手,但是熹月握得更緊了:“花青,你冷嗎?”
花青的眼淚一下子漫上來,她拼命搖頭:“不冷,只是……有點疼。”
“花青啊,就是他們兩個的後人。”格裡錯老人緩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