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閣被查封雖是人盡皆知,然而人被關在齊府卻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朱槐即便又驚又怒,卻不能公開調查抓捕,著實狠狠吃了一把啞巴虧。
在後半夜就灌醉了齊昌的琅歌,也早已和熹月彙合。他換上了霜色窄袖錦緞劍服,領口、袖口和腰帶皆繡堇色雲氣紋,長簫別在腰間,身材挺拔,英姿颯爽。
“朱槐做的好事,他吐了多少?”熹月坐在一旁,看著正在河邊洗去妝容的琅歌。
琅歌抹抹臉,甩甩沾濕了的頭發,道:“嗯,不少。”他應答著,坐到熹月旁邊,往後一仰躺在地上,枕著雙臂,繼續道:“大部分是朱槐自行走私的事情,朱槐沒有人手,需要利用兵營的人幫他運貨。他的貨源把貨交給齊昌,齊昌再轉交給胡人,或者反過來,總之,這一個交接都是齊昌安排底下人做。”
“那朱槐倒是把自己摘得幹淨。”熹月道。
琅歌眯著眼睛:“也不盡然,這麼多年了,總有利益沖突的人想告發他,只是勢單力薄,都被朱槐想辦法壓下去了。”
“什麼辦法?”
“很多憎恨朱槐的人是敢怒不敢言,但淩縣裡總還有些想做實事的父母官嘛,齊昌說有個叫什麼的來著,總想扳倒朱槐,處處與之作對,恨不得把自己都搭進去。”
“誰?”
琅歌直起身:“楊誠勇,市令,掌管市場的。”
“若是得到了朱槐的這些把柄,他一定會好好利用的。”熹月道,“只是沒有可以拿在手裡的證據。”
“人證可以嗎?”琅歌問。
熹月略一琢磨,轉頭:“你是說齊昌?”
“齊昌自知犯了大錯,朱槐未必會再容他,恐怕他這時正在想辦法自保,我們不妨給他一個保命的機會。”琅歌瞪大眼睛,細細說道,“若有楊誠勇保他性命,不僅齊昌會吐幹淨,那些被朱槐壓抑了這麼多年的行商坐賈必定群起而攻之,這樣一來,朱槐這縣丞,必定保不住了。”
這時,一隻靈猴撲撲簌簌地溜過來,丟下一隻銅管,坐在一旁抓耳撓腮。
“是羅大哥的信。”熹月展開,把訊息告訴琅歌,“他們那邊成了。”熹月也把自己這邊的計劃簡明扼要地寫下來,交給了小猴子。那小猴子一眨眼睛就消失在林子裡了。
“熹月,這個計劃,我們能想到,朱槐也能想到,他會不會先下手為強?”琅歌突然想起來。
熹月連忙說:“齊昌這時應該還沒有進府,我們快走!”
至於玄淵這一邊,羅驍馭使監獄裡的老鼠,總算是聯絡到了颯蕙,在溜出來的老鼠尾巴上,拴著一小張布條,上面只有一個名字。
羅驍低聲罵了一句很難聽的話,隨後告訴玄淵:“是我一個分隊長。”
玄淵點點頭。
羅驍恨自己沒有早些發現,正欲再說別的,才發現玄淵已經不見了。羅驍知道玄淵是要自己先處理家務事,便喚來小猴兒,暗中傳信給其他幾個分隊長,暗中扣下叛徒,緊閉寨門,等自己回去親自處理。
緊趕慢趕,當熹月和琅歌趕到齊府時,還是已經遲了一步。
齊府已經完全陷入火海,連帶了附近幾座民房,百姓呼喊悲鳴不絕。
琅歌眼尖,看到裡面還有人影,如箭一般“嗖”地鑽進火場裡,不稍時,便扛出了一個陷入昏迷的小廝,丟給熹月,轉身又跑,熹月來不及攔他,只是在無意間觸控到他的手臂時,完全感受不到火場的炙熱,相反,是玉石一般的涼沁。
來來回回,終於,琅歌再跑回來時,並沒有帶人,只是他自己的腿腳已經發軟了,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應該……沒人了……咳咳!咳咳咳!”琅歌漲紅著臉,大口喘著粗氣,因為濃煙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熹月輕拍著他的背,看琅歌臉頰和身上都蹭上了炭灰,無奈道:“你不要命了?”
“我看到人了啊。”琅歌倔強地說。
這話說得熹月一愣,因為看到了,所以不能不管嗎?這孩子也太過實誠了。
同時,熹月也發現,此時琅歌的面板雖不再冰涼,卻只比常人體溫高一點點,完全不像是剛從如此迅猛火勢裡數次穿梭而歸的。
“你們沒事吧!”羅驍聞聲而來,剛剛忙著救火,還真沒注意到這兩個人。
熹月點頭:“玄淵呢?”
“不知道,我一轉身他就不見了!”
“糟糕,齊昌呢?”琅歌忽然問道。
“這一定是朱槐幹的!他想要齊昌的命!”熹月對羅驍道,“楊誠勇在哪裡?”
“朱槐?齊昌?楊什麼勇?”羅驍沒聽明白。
“別擔心!”是颯芙的聲音,她身邊是頑老。頑老一來就紮進病患聚集的帳子裡,颯芙的語氣緩了些,道:“玄淵已經把齊昌帶到楊府去了,他和沐澤正潛伏在楊府附近,不管朱槐還想做什麼,都只能是徒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