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嗎?”玄淵軟綿綿地丟出一句。
身份?熹月一琢磨,也發現自己莽撞了。自己明明是逃犯呀,還在被通緝,哪有自投羅網的?
突然,角落裡傳來了輕盈的笑聲。所有人心裡一驚,連忙循聲而望,才發現是琅歌。原來,剛剛眾人忙著商議,誰也沒顧及到他,都忘了他的存在。琅歌聽到剛剛的幾句話,覺得有趣兒,竟笑出了聲。
“喂,嚇死我了,不幫忙就算了,搗什麼亂啊?”羅驍喝了一聲,轉回身,準備繼續討論。
琅歌?
好像有什麼畫面一飄而過,眾人突然再一次一齊扭過頭,幾道視線齊刷刷地指向琅歌,琅歌被盯得一哆嗦,笑容僵在臉上,眨巴著大眼睛。
隔天集市上,沐澤借機和齊府管家聊天,把“西域絕色歌女來到淩縣,宿於淩縣東郊客棧”的訊息巧妙地透露給了齊昌。齊昌雖面對諸多清水閣佳麗,卻得了朱槐“事情解決之前只能看不能碰”的命令,整日煩躁難耐,一聽到這個好訊息,哪裡按捺得住,派了好幾撥人去約,一連幾日,那歌女都不肯理睬,齊昌下了重金,這才得到了“酉時東郊盼亭小約”的回信。黃昏時分,齊昌便搖晃著圓滾滾的肚子,迫不及待地乘上了小轎,直奔東郊。
盼亭臨湖,三面是林子,如同預料,齊昌帶著諸多護衛,分成幾隊人隱藏著林子深處,將連通盼亭的小路口盡數攔截了起來。
那林子正屬於霄雲寨的範圍,這幾日功夫,沐澤已經教熹月將路摸熟了。
夕日漸沉,華燈初綻。一柔弱女子面蒙薄紗,款款坐於亭中。
齊昌自認為周圍已經全是自己的人,不能再安全了,連個隨侍都沒帶,隻身來到亭子前。香爐嫋嫋輕煙,美人兒低眉頷首,齊昌只望見兩片柳葉長眉,就已經心動不已,慌慌張張地整理衣襟,恭恭敬敬行禮道:“嗯吶……齊某人來遲,美人恕罪。”
亭中美人聞聲緩緩睜開眼睛,睫毛長而微卷,燕尾上翹,臥蠶更顯得杏眼可愛,但這些都擋不住,眼眸裡如星星一般的紫光,柔媚瑰麗的紫色,流淌著人世間最純粹的光芒。
齊昌幾步邁上臺階,看到這一雙眼眸,驚訝得長大了嘴巴,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問:“姑娘美貌,何須遮掩,還請取下面紗。”
美人略作思索狀,輕盈抬手,纖纖素手[纖纖素手: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漢《迢迢牽牛星》。],指如柔荑[指如柔荑: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詩經·碩人》。]。隨著面紗滑落,露出了一張俊俏的笑臉,粉嫩雙唇,再微微一笑,明眸皓齒,千嬌百媚,一頭金發盤梳高髻,搭配紫紅珠飾,更顯華美,脫俗不凡。
那齊昌哪裡見過如此面貌的女子,眼睛都直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而躲在密林裡,一襲暗色勁衣的熹月,遠遠望著齊昌的愚蠢模樣,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笑。
不稍時,日頭完全落進湖裡。四下裡一片漆黑,只有盼亭裡幾盞燭燈,散發著昏暗的幽光。
琅歌的歌聲飄渺傳來,清麗婉轉。
中午時候,琅歌盡管是一千一萬個不情願,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梳妝臺前,讓熹月給他上了妝,帶到了院子裡。
盡管薄紗拂面,然一雙流光眸子已經足矣。琅歌本就與熹月身高相當,加之體量較瘦,裡著淡紫齊胸襦裙,系一條鵝黃束帶,外披月白大袖衫,不論怎麼看都是個秀色可餐的絕代佳人,毫無破綻。
羅驍愣愣地盯住琅歌,一瞬間沒緩過神來,直到剛巧路過的沐澤“嗷”一嗓子喊出來,才如夢初醒一般,揉揉眼睛,大手一揮,磕絆著對兩個女人說:“趕……趕緊給他帶走,太擾亂軍心了。”
也不怪羅驍失態,因為就連玄淵也罕見地露出驚嘆的神情來,目光停在琅歌身上遲遲沒有轉移。估計他有可能在琢磨,那素未謀面的昆笑前輩是什麼模樣。
看到眾人的表情,琅歌的眼睛裡流露出悲壯的神情,簡直稱得上“視死如歸”四個字。
“琅歌,別苦著臉,你……真挺好看的。”熹月也體味到了詞窮的感覺。
琅歌雖對自己的任務掙紮抗拒不已,然而此時此刻在盼亭裡,一顰一笑把這齊昌哄得乖巧極了。琅歌盡管年輕,然在關鍵時刻竟然這麼靠得住!熹月心中暗暗贊嘆,轉身隱身入林。
那歌聲是事先約定的暗號,是琅歌在告訴熹月,可以開始了。
熹月來到齊昌一隊護衛駐紮地的不遠處,摘下揹著的長約一臂、寬約一掌的匣子,輕叩暗環,匣子“砰”地攤開兩臂。這是一張可以折疊的弓弩。
這也是沐澤的手藝,名之曰神臂弩。幾道不同的搭環,射程可近可遠,長可射箭,短可射梭鏢,重量適中,十分便攜。熹月的精準射擊雖未練成,但這幾日苦練,大致上不會錯開太多。
這一小隊正在晚餐,都聚在篝火旁,並未十分警戒。
熹月端起神臂弩,瞄準,扣下扳機,隨著“嗖”的一聲,一隻梭鏢打入人群,“砰”地炸開了,霎時間一團青煙湧起,一隊士兵連哼聲都來不及,便倒下了。
那梭鏢裡被頑老放進了強烈的迷藥,當時頑老得意地舉著一顆小彈丸說:“就這一粒兒,不到明天早上絕對醒不了。”
第一次射擊,距離過近,熹月自己也受到波及,隱約開始犯迷糊,連忙將頑老交給自己的小瓶子放到鼻下嗅了嗅,這才清醒過來,不由暗道:“老爺子藥勁兒太猛了!”
有了第一次經驗,熹月膽子大起來,輕盈地穿梭在林子裡,不聲不響地解決掉了齊昌帶來的龐大人馬。
與此同時,玄淵、羅驍和沐澤已經潛入齊府。
齊府裡的人馬雖沒有預料的那麼少,但有玄淵和羅驍在,小兵小卒多幾個少幾個也沒什麼差別。他們很快找到了關押著清水閣姑娘們的廂房,由羅驍和沐澤打頭,玄淵殿後,姑娘們不聲不響地從後門溜了出來,輾轉幾道巷子,颯芙和頑老的馬車已經久候多時,等早上城門一開,來不及齊府的事情被人發現,便由沐澤帶領,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從偏門疾駛出城,一路絕塵而去。
而玄淵和羅驍,則早已潛伏進朱府。
當來通報齊府出事的小卒趕到盼亭時,林子裡還能聽到忽長忽短的鼾聲。
齊昌臥在亭裡的軟墊上,面色紅潤,睡得十分舒服。當他聽到姑娘們都被劫走的訊息時,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