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沈流。玄者,曰天空,曰黑暗,曰虛無,曰深奧;淵者,深遠之水。此人似乎不簡單啊。”
“是啊。”耿介若有所思地回應著,才想起這聲音是熹月,“翩翩?你怎麼來了?”
圍觀看榜的人漸漸多起來,熹月拉著耿介擠出人群,一路回府去。
“想看榜單跑出來做什麼,府裡不是可以麼?”熹月問。
耿介只是想著,玄淵可能也會來看榜,自己或許能見到他,又一想,那人定是知道自己的水平,不來也正常。熹月看到耿介的表情,略猜出一二,也不再多言,只道:“明天了,不用急。”
話說到耿介心坎兒裡了,耿介心裡一鬆:“你看出來了?”
“因為未知而擔心,是人之常情,只是這樣的顧慮沒有意義,修能不是不懂。”熹月平靜地說。其實她也覺得奇怪,耿介已經經歷過太多,不是會在這種小事上慌亂的人,但是若說這是耿介的直覺,那麼或許就不會講不通。
“阿介明白。”耿介點頭。
“這幾天下來,你也疲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吧。”熹月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該來的總會來,看準當下要緊。”
“嗯。”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一條窄巷子裡,著一身鴉青色武衣打扮年輕男子,腰間挎著用粗布包起來的東西,不知是刀是劍。他頭戴竹編鬥笠,看不清面容,側身倚靠在牆邊,一手拎著酒壺,另一條手臂搭在那把刀劍上,等兩人走過,才微抬起頭,乍一看可以說是劍眉星目,然而那深黑色的瞳仁裡,卻不見一點光亮。
為了治安,頭幾日的比試一直在城外的習武場,直到最後一場,角逐頭幾名的重要比試,地點定在了光譽樓下的廣場上。
冬至後第七日,人們早早圍聚在擂臺場子外,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如年會一般熱鬧。這七日,高手疊出,茶館裡的說書人編了好多段子來講,口耳相傳,早就聽得人心裡癢癢,如今終於是能親眼一見了,盡管不能靠近,也都是知足得很了。
“耿大將軍的本事咱們是都領教了的,估計耿將軍是穩操勝算了。”人群裡,一個粗糙漢子道。
接話茬的是個細細的聲音:“耿將軍得勝是咱們都盼著的,咱們是技不如人,耿將軍勝咱們一樣高興。”
有個老人接過話音:“哎呀,年輕人,話不能這麼說,昨個兒沒瞧見榜單嗎?那個人和耿將軍戰績一樣,以老頭兒我看吶,這花落誰家還說不定呢。”
粗糙漢子又道:“俺又不認字兒,反正俺就服耿將軍,聽說那小子總是有點瘮人。”
“前日喝酒,我見過那個叫玄淵的,你說,人家都是贏了高興,輸了不痛快,總歸有個樣兒,那玄淵啊,一張臉跟假的似的,根本沒表情,嗨,人家戴著鬥笠,也根本看不清臉,有人搭話也不理睬。你們不知道啊,那送酒菜店小二說,他身上有股寒氣,哎呦呦。”又是細細的聲音。
“不是吧,”粗糙漢子聲音一軟,“那他是不是……”
“別瞎說,現在寒冬臘月的,除了這胖子,誰身上熱烘烘的?”插進來一個沙啞嗓子,似乎在說那個粗糙漢子。
粗糙漢子心想也是,咧嘴一樂:“那倒也不假,仗著這身膘兒,打小兒俺就不怕冷。”
老人擺手道:“玄淵這人啊,不像普通人物,咱們這些凡夫俗子,還是讓步旁觀吧。”
熹月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頭幾個人的話音,心裡也撲騰了幾下。耿介的戰績是全勝,那麼玄淵,不會在耿介之下。熹月和耿介都不那麼在乎勝敗,他們在乎的,是這位高深之士究竟是什麼來路,又有什麼目的。
轎子顫了顫,落了地。
“小姐,到了。”是阿侃的聲音。
熹月掀開簾子,走出來,悄聲對阿侃責備道,“出府前不是說了嗎?今天叫公子。”
為保安全,場內不允許百姓進入,女兒家更是不方便,熹月便打扮成了男子模樣,坐在靠邊的位置,不會引起注意。到底熹月不是沒見過市面的普通女子,不會心裡打顫以至於面上漏了痕跡,又是倚著個子高挑,梳起發髻,便不易被發現。她穿了件荼白長衫,領口繡著淡青色祥雲紋,外罩一件水綠色半臂,披著湖藍細紋的鬥篷,看上去只道是個清秀書生。臨行前,熹月特意將敏兒留在府裡,只帶了阿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