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漼兒自然是喜歡的。”純懿搖手,吩咐書童領著敏兒退下了。
漼兒白胖,瞳仁兒黑亮,坐在搖籃裡,見到陌生人也不哭鬧,“咯咯”笑著,亮晶晶的口水溢位來,純懿抱起漼兒,用帕子擦淨,動作十分仔細,繼而轉向耿介:“耿公子也抱一抱漼兒,讓他感受感受武者氣息,別叫妹妹說的,書卷氣太濃了。”
耿介哪裡會抱孩子,還擔心手重了擠疼孩子,手輕了抱不住,渾身一把子力氣不知怎麼使,漼兒不舒服,一咧嘴,哭了。
熹月摟過,舉個撥浪鼓搖著,幾下便哄好了孩子,耿介臉色赧然,道:“介,介是當真不會照顧如此幼小的孩兒,叫周夫人笑話了。”
兩個女子強忍笑意,純懿道:“耿公子馳騁疆場,是做大事之人,照顧幼兒是大材小用了。”
熹月把漼兒放回搖籃,問道:“姐姐,我要的書呢?”
“有的,自然有的,”純懿領著熹月到書桌前,桌上放著幾本古籍,“這本《金石尋訪錄》是種類比較全面的,而這本《點金石》則是更為詳細,其餘幾本也是相關,特別給你找了這本《西北漠志》,雖是地理志,卻是關於耿公子這些年徵戰地方的地理記載,是不是耿公子給你帶了什麼禮物,你還要驗明真偽呀?”純懿仔細看著熹月的表情,那微微的一紅自然是難逃純懿的火眼金睛。
“汋姐姐!不過是一枚石刀罷了,”熹月簡單講了小石刀的來歷,“我對原石之物不甚瞭解,當然要仔細研究一番,才對得起這遠道而來的禮物呢!”
“好好,總歸你說得對!”純懿故意裝作敷衍的樣子,引來熹月和耿介一陣歡笑。
“貴客登門,周某來遲,望耿將軍恕罪!”門口傳來渾厚聲音,中氣十足,是一身蒼青色道袍的周彬蔚,文質彬彬,君子風采,卻又不絕是咬文嚼字的文弱書生,一看便是有風骨的。
耿介行禮道:“周先生心繫教學,可敬可敬,何來恕罪之說?”
純懿走上前,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夫君,周彬蔚;夫君,這一位便是我和你說起過的耿介耿將軍了。”
二人再次行禮,耿介作揖道:“叨擾了。”
周彬蔚說:“耿將軍果然英雄神武,器宇不凡,能武而非魯夫,當真難得,將軍一來,寒舍蓬蓽生輝啊。”
“不敢當,”耿介謙虛道,“‘頌優遊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先生人如其名,介十分尊敬先生。”
“耿將軍甚通詩書,原來是文武兼備,周某佩服。”
周彬蔚與耿介頭一次相見,相互印象甚好,結為莫逆之交,這自然是後話了。
“耿將軍,不如你我前往超然[超然:遠走高飛,遺世獨立的樣子。寧超然而高舉以保真乎?屈原《楚辭·蔔居》。]廳一敘,周某已備下好茶。”周彬蔚邀請道,“請!”
“先生請!”
“你二位且先行一步,我們隨後。”熹月道。
耿介和周彬蔚向兩位女子行過禮,便出去了。
“他們兩個倒是合胃口,卻不理睬我們了。”等那兩位男子離開,熹月悄悄說,“我們也去,姐夫的好茶可不能錯過。”
“聽你的。”純懿溫和一笑,將那一摞書抱起,忽然,一張紙片滑落下來。
熹月俯身拾起,是折了四折的圖紙:“似乎是水墨風景畫。”
筆墨瀟灑,遠山飛鳥,湖心小亭,松竹沐雪,景意空靈,但仔細看來,怎麼都覺得還有些躲過了眼睛的東西。
“奇怪,我是檢查過的,沒發現夾帶呀!”純懿向來心思細敏,照理說自然不會有夾帶,好奇之餘也去看那水墨,“只是半張,看這口子這般整齊,似乎是割開的。”
“只是這是什麼地方,是何人所作,又怎會出現在縹緗的藏書閣裡呢?”熹月一連串的疑問。
“姐姐整理過藏書閣的所有書籍,卻只讀明白了史書,更不善地理與丹青,然藏書閣內確實是沒有哪本書有如此殘頁,姐姐更是從未見過這圖。”純懿搖頭。
“姐姐瞧,這裡有三個小字,似乎,”熹月仔細看去,“夜……光……亭?”
“不錯,是夜光亭。妹妹可曾聽說這個地方?”純懿問。
“覺得這三個字是有感覺,卻又是沒有記憶。”熹月蹙眉,那三個字帶來的微妙的感覺,讓她隱隱有一點若有若無的不舒服,無論如何做不到不在意。
純懿折回地圖,夾回書裡:“不要勞神想了,你年幼時不是在蜀地麼,或許是那時候去過或聽說過的地方,不如你將這幅水墨帶回去,問問南知府可好?”
熹月覺得有道理,在這裡也是想不出什麼的,便說:“姐姐說的是,我去問爹爹。”
純懿抱起整理好的書籍,熹月則抱著漼兒,也前去超然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