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話還沒說完,便見顧蘭亭像是聽了什麼晴天霹靂的訊息一般,一個沒站穩,後退了一步靠到了樹上。那秦椒樹晃了一晃,落下幾串椒果來。
顧蘭亭盯著地上那紅紅的椒果,撫著心口低聲嘆道:“東門之枌,宛丘之栩。視爾如荍,貽我握椒。男婚女嫁,本也平常……”
“大人?大人你沒事吧?”那小兵見顧蘭亭眼眶竟然紅了起來,說的也是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回府。”
顧蘭亭笑了笑,轉過身任眼淚掉,任日頭曬,眸中沒了光彩。
“我此生,非你不娶。”
難道他從未說過這話?難道真的是她在做夢?
顧蘭亭看著這曾與李勖走過的十裡長街,眼前浮現起昔日種種……
上巳花燈,東牆竹影,杏花春雨,兩袖笛聲……都要成荒蕪舊夢了嗎?
離思滿春江,當時事、爭忍不思量。記東牆竹疏,抵肩私語,杏林風軟,把酒尋芳。
回首處,雲落雨零,燕愁鶯恨,一別後、竟已兩忘。情緣無處歸,唯剩滿襟清淚涼。
☆、心上的她
顧蘭亭一路搖搖晃晃地回到了顧府, 剛到門口,便見柳還行與冬暖一行人已在門口等她了。
許久未見到面前這幾個熟悉的人,顧蘭亭頓時眼眶便紅了。
“蘭亭, 你終於回來啦!擔心死我們了!”柳還行粲然笑著,給了顧蘭亭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呆子……”顧蘭亭才開口,忽地心中一窒,呼吸不順暢起來,眼前一黑, 暈了過去。
“蘭亭?蘭亭?”柳還行感覺顧蘭亭的重量忽然全壓在了他身上, 心中一驚,再看面前人,竟是已經暈了過去。
“壞了,顧大人這是中暑了!快,快請大夫!”這時,送顧蘭亭回來的小兵驚道。
“什麼?快請大夫!”柳還行看顧蘭亭面色蒼白, 面板灼熱,頓時顧不得許多, 抱起她就進了內堂。
大夫很快就來了,顧蘭亭的確是中暑了。
“不用擔心, 顧大人休息個把時辰便能恢複。”大夫笑著摸了摸鬍子, 忽然又想到什麼, 又給顧蘭亭把了把脈,問道:“我記得顧大人之前有肺癆之症,如今看竟然好了不少, 到底是用了什麼藥?”
“真的嗎?真的好了不少?”冬暖心裡一驚,抓著大夫問道。
“是的,老夫怎會騙你!”
看老大夫點頭,冬暖頓時喜上眉梢。看來在富桑王庭那段日子,殿下給顧蘭亭用的藥確實很有療效。這病能好,還多虧了那位殿下。
老大夫開了一張方子避暑的藥方子就走了,剛走到顧府的門口,就被人叫住了。
“老大夫,聽聞顧大人病了,什麼病?可嚴重?”
說話的是李勖身邊的太監小安子,老大夫見他一身官家打扮,語氣又極為關切,就未做隱瞞。
“顧大人是中暑了,倒不是很打緊。不知閣下是何人?”
“哦,我是顧大人的……同僚,她真的沒事?只是中暑?”
“就只是中暑,不打緊不打緊,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老大夫連連擺手。
小安子再三確認顧蘭亭沒事,才轉身去給李勖回話。李勖聽聞只是中暑,一顆一直揪著的心才放下來。他沒有下馬車,隔著綠瓦紅牆望了院內很久很久,才放下車簾,吩咐小安子啟程回宮去。
他閉眼,甚至能想起院裡隱露含香的杏花,風一吹便簌簌而落。
其實,他知道顧蘭亭今日要回來,早早便在顧府門外等著了。天知道,他多麼想那個能第一眼見到她、能抱她的那個人是他,可他不能上前,不能出現,甚至,以後還要離她越來越遠。
因為他不確定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覺得身體如今是越發無力了,心口陣痛又時不時的發作,快要將他磨成一個廢人了。
天山奇險,朝廷派去尋那天山雪蓮的人,死了一撥又一撥。他心知,那所謂的解藥,怕是找不到了。又或者,根本就沒有。
倘若那五位散之毒真的無藥可解,他也坦然認命。
只是這天下,還有心上的她,他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