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情形,大家都明白了,這雜役八成就是竊書之人。
“李六,說,是不是你偷的書?”眾人竊竊私語之時,覃學士喝問道。
“大人,我不是……我不是啊……”李六拼命搖著頭。
“李六,本學士勸你還是把偷書的來龍去脈從實招來的好,你若老實,咱們翰院的人還能寬容一二。不然上報了朝廷,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兒了。”
覃學士語氣緩和了一點兒,可李六還是搖著頭,他已經開始發抖了,可就是不承認。
“來啊,押他去大理寺!”
“別……大人,我招……”李六此時已是涕泗橫流,“大人,我母親病了,快死了,可我家裡沒錢,我就想偷本書賣錢,我不識字,不知道那是《金剛經》,也是怕被發現,所以無意放到了楊編修的公案上。大人,我是無意的啊,我這麼多年勤勤懇懇,你不能報官吶,大人放過我……”
李六趴在地上去扯覃輝的裙角,卻被覃輝一腳踢開了。覃輝轉過身去像是氣極的樣子,不再看眾人。
這時候,姚學士便發話了。
“李六,我知你家裡情況,可我翰林院是容不得品行不端、心有歪唸的人的。如今經書完好無損,也就不罰你了,你且收拾東西走吧。”
姚東宇一向和善,沒有斥責,處罰也很輕。在他心裡,李六在翰林院呆了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
李六含淚給姚學士磕了一個頭。
“大人,李六手上怎麼沒有檀香味兒啊?”就在李六爬起來準備走時,有一小吏大聲問道。
“哦,白檀是我編的,它既不能防蟲,也不能留香。”顧蘭亭淡靜地回了一句,轉身走了。經書根本就沒燻過白檀,那些話都是她臨時編出來的。
“原來如此。”
眾人不禁贊嘆起來,這顧修撰不愧是狀元郎,能謀善斷,輕輕巧巧就把竊書人抓了出來。
“這位狀元郎,心中有丘壑啊!”姚東宇摸著鬍子笑嘆了一句,這顧蘭亭心裡,怕不止修齊治平的文韜武略喲!
聽姚學士贊嘆,眾人都看向顧蘭亭,不知為何,她纖瘦的背影,此刻竟突然高大起來,讓人平白多生了幾分敬意。
顧蘭亭後知後覺,回頭看了看李六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去藏書庫繼續整理典籍了。她自然不相信李六偷書之事會這麼簡單,說不定是有人想陷害她或是離間她與楊遇安,至於那人是誰,是閑得慌還是有意為之,她心裡自有考慮,也不打算去追究。
唉。
這看似清貴的翰院,裡面的水深得很吶。
顧蘭亭正彎身去撿臺階上一朵凋謝的海棠花,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看竟然是幾日未見的柳還行,顧蘭亭眼中不禁湧起喜色。
“呆子,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京兆府沒有公務?”
“怎麼可能?我是來執行公務的。想必你也聽說馮京的事了,你們翰院的覃輝覃學士是他的房師,我們過來是有些事要調查。喏,那邊他們已經在問了。”
顧蘭亭順著柳還行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兩個捕快在跟覃學士交談。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覃學士竟然是馮京的房師,看來兩個人還關系匪淺。
“馮京的案子現下如何了?”
“案子,很複雜啊!本來是馮京把孫秀才推下樓,孫秀才腦袋碰到石頭以致死亡。可昨日仵作又在孫秀才身上發現了一根銀針,還推斷銀針刺入時間就在墜樓前後,這下好了,連死因都不明瞭了。我們現在懷疑是孫秀才知道了什麼,有人故意殺他滅口,至於那個人是不是馮京,還有待查證。”柳還行信任顧蘭亭,就一股腦把案情全與她說了,想聽聽她有什麼看法。
“好像我們還在貢院時,馮京就和孫秀才不對付了。不過,你說到銀針,我突然想起來我們會試時,貢院有個人會使飛鏢,好像叫……”
“李延昌?”在貢院時,李延昌喜歡站在二樓朝院裡那顆青棗扔飛鏢,一扔一個準兒,柳還行見過好幾次,印象很深。
“對,就是他,他那時跟馮京關系還挺好的,當日他在場嗎?”
“好像不在場啊!”
“好像?你這京兆府評事也太不專業了。那,可有查到秀才具體知道了什麼嗎?”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什麼秘辛之事。”
“我上次聽人說,馮京連大字都不識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跟這案子有關……”
“這事我也聽說了,正在查,如果是這樣,那這案子就不僅僅是個殺人案這麼簡單了。”
如果馮京真的大字不識一個,而他還中了進士,那其中門道可就大了,不是他舞弊,就是考官放水,搞不好還牽涉眾多,連翰院這位曾推薦過他的卷子的覃學士怕是都不能倖免。
不過,事涉欺君,還是不要隨意論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