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塞利達一愣,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身為一名諾多人,竟然連名字都要改得和薩瑪特人一樣嗎?還真是忠心啊你的子爵大人!”
“呸!不要用你低賤的諾多語稱呼高貴的呼爾德人!”納孔大聲呵斥著,看得圖勒拜克直想給他豎個中指,這得多無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波希塞利達沒有理會這個虛弱的胖子,轉身對手下命令到:“打掃戰場,統計咱們弟兄的傷亡!”盜賊們紛紛散開,一名盜賊走了過來說:“頭兒,咱們的人死了十六個,重傷九個,輕傷三十多個。”波希塞利達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他看到圖勒拜克被押著站在不遠處,沒好氣地說:“嘿,吟遊詩人,你也去幹活吧!”
於是圖勒拜克很榮幸地分配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配合一名盜賊去切割那匹被斬掉了腦袋的馬。現場很快被打掃幹淨,死去的商隊夥計和護衛們被剝光了衣服鎧甲,整齊地擺在路邊,旁邊還有一輛斷了車軸的馬車,以及那匹被割得只剩下骨架的沒頭馬匹,還有那個插在車廂前的碩大馬頭,彷彿示威一般。
盜賊們把完好的馬車驅趕著朝森林走去,圖勒拜克揹著一大袋切割好的馬肉,血水順著袋子滲了出來,把他的後背都浸透了。飛蟲嗅著血氣趕了過來,圍著他亂轉。看著其他被收繳了武器的護衛和夥計們揹著一具具戰亡的盜賊屍體,圖勒拜克一下子心平氣和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盜賊,正是剛才切割馬肉的那個。這家夥腰間掛著一把寬大的切肉刀,矮小的肩膀上扛著半片馬身子,還吊著四條馬腿。整個隊伍沉默地走著,只有劈砍樹枝和蒼蠅的嗡嗡聲。
森林裡的路並不好走,巨大的樹冠遮蔽了陽光。馬車時不時被地面凸起的樹根和土坑阻礙,於是圖勒拜克一次次放下背上的袋子,上前去幫忙推車。就這麼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圖勒拜克發現樹木似乎變得稀疏,而且也沒有那麼高大了。看著腳下叢生的雜草,他覺得現在應該是走在一條廢棄多年的道路上,一塊半埋在地下的石碑確定了他的想法,那是一塊道路兩旁常見的邊界石。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一個騎馬的盜賊得意洋洋地朝隊伍後面跑來,嘴裡大喊著:“休息!全體休息!”圖勒拜克小心翼翼地卸下袋子,然後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陽光從低矮的樹木間穿過,他第一次覺得這陽光還挺溫暖的。
任由蚊蟲在身上爬來爬去,圖勒拜克就是不想伸手去趕一下,他覺得自己的後背和肩膀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去河邊洗洗吧。”有人對他說話。他努力睜開眼,然後看到了波希塞利達。於是圖勒拜克努力地爬起來,跟著一群盜賊朝不遠處走去。大約走了三分鐘,圖勒拜克看到一條河,或者說是小溪。
這是寬車河啊!圖勒拜克心想,他看著河水流去的方向,發現整個隊伍已經從出發時的東方朝東南方轉去。噴了馬血的臉上雖然擦汗的時候擦了不少,現在仍未完全凝固。圖勒拜克走近河邊,胡亂洗了一把臉,然後伏下頭使勁喝了幾大口河水,然後舒服地緩了一口氣。
“你可以把衣服洗一洗。”波希塞利達蹲在不遠處洗著臉,對圖勒拜克說。看著圖勒拜克疑惑的眼神,他指了指頭頂:“天太熱,我們歇一會兒再走,先把午飯吃了!”圖勒拜克點點頭,說:“謝謝!”
河上游有盜賊在洗馬肉,還有的在洗菜,不用說就是車隊的繳獲。圖勒拜克脫了衣服,學著其他盜賊,跳進河裡洗了個澡,然後把衣服洗了一遍,掛在樹枝上晾著。
波希塞利達光著上半身,坐在河邊找了一塊石頭磨一把匕首。幾個盜賊在河裡嬉戲,還有一些跟圖勒拜克一樣,光著身子坐在河邊曬太陽,嘴裡說著家常。圖勒拜克突然有些恍惚,他覺得這些人就像是這麼多年遊蕩生涯見過的那些鄉下人一樣,質樸而且簡單。
半個小時後,午飯時間到了。圖勒拜克穿上了半幹的內褲,把上衣和褲子披在了背上。那些盜賊們嬉笑了他幾句,然後光著屁股舉著掛了衣服的樹枝,大搖大擺地朝營地走去。
臨時“營地”的雜草已經被胡亂清理了一下,馬兒被卸了套子,栓在一旁吃著青草。幾口大鍋支在中間,發出咕嘟嘟的響聲和香味。盜賊們輪流去打飯,每人一木碗大鍋裡熬的馬肉湯,蒸熱的黑麵包堆在木筐裡,而且居然還有酒。
輪到圖勒拜克的時候,做飯的盜賊廚師在發給他的木碗裡盛了一大塊肉,旁邊的廚師看了一眼圖勒拜克瘦弱的身體,遞過來兩條黑麵包:“多吃點,小夥子,你可真的太瘦了!這可是沒有摻一點兒木屑的麵包!”圖勒拜克第一次發現自己穿越而來這具身體帶給他的好處,果然還是年輕好啊!有著快40歲心理的圖勒拜克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那19歲,或者20歲瘦弱的身體,端著飯走到一旁的樹蔭下。
吃過飯,圖勒拜克和俘虜們幫忙清洗了餐具,收拾好一切,然後倒在一顆大樹下睡著了。睡了有大約一個小時,一群人又繼續上路了。太陽依舊強烈,蟬鳴和嗡嗡的蒼蠅騷擾著人的耳朵。
圖勒拜克突然發現自己一路走來,每隔大約半裡就會出現在樹根和草叢包圍下的布滿了青苔的小石碑,而這些石碑文也正是兩排呈直線狀分佈,圖勒拜克終於確定,他現在所走的的確是一條被廢棄的道路。
透過稀疏的樹枝,前方隱隱看到一片丘陵和矮山,有幾道淡淡的青煙升起,圖勒拜克恍惚著努力回頭看了一眼,太陽已經落在遠處的樹枝頭。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開朗,沒有露出地面的樹根和纏繞交錯的野草絆腳,圖勒拜克呆了一呆,然後終於鬆了口氣:總算到賊窩了!
入眼處是一大片包圍在樹林中的空地,一圈石頭、根木交錯搭建的圍牆,圍牆外面還有一圈三四米深的坑,跟隨著隊伍走過吊橋,看著大門兩側的望樓,圖勒拜克覺得自己不是進了賊窩,反而像是進了軍營,雖然這“軍營”看著無比的破舊。
圍牆、望樓和吊橋帶著明顯被修葺過的痕跡,那些砍伐的樹木看上去還很新,只是圍牆外側的坑內還有許多的雜草未被清除,這曾經的護城河已經沒什麼作用了。
圍牆和望樓上有盜賊在巡邏看守,隨著隊伍所有人都進了營地,吊橋也被緩緩升起。營地內倒是很整潔,修建了兩排簡陋的木屋,地面的雜草樹木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跟隨著盜賊把揹著的馬肉運到廚房,圖勒拜克注意到營地裡駐紮的盜賊數量似乎不多,他看了看營地後方不遠處的矮山,似乎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頭。
有一名盜賊騎上了馬,朝不遠處的矮山奔去,圖勒拜克被趕到營地中間,和那幾個被綁的商隊夥計和護衛們蹲在一起,等著馬上就要臨近的命運。他注意到那個叫納孔的商隊主管,這個胖子的臉上帶著怪異的神色,充滿了恐懼、疑慮和惶恐。圖勒拜克盯著他看了一陣子,覺得很無趣,於是一屁股坐在了還有些發燙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