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夥了,聲音反倒大了,一時間傳了進來,大家開始清點手裡的紙牌,然後兌換成現錢,姥姥他們這些個老牌友,玩兒的不是多大的牌,只是都喜歡玩兒,癮很大,就每天只要有時間,基本上是天天過來。姥爺不玩兒,他一般在後院兒侍弄侍弄他的小花圃,要麼就坐在邊兒上喝茶。
眼下,玩麻將的這幾個散去了,媽媽很熱情,一一同他們打了招呼,又寒暄了幾句,然後就繼續做菜,三姨也進來幫忙,南兒就很不合群的站在邊上,聽著媽媽和三姨話家常,三姨夫留在後院兒與姥姥還有姥爺聊天。
姥姥最喜歡三姨夫了,不但人長的是一表人才,工作也是數一數二,家庭條件更是沒得挑,她的這幾個姑娘,就這個嫁的最是令她滿意。自然也就喜歡的不得了,免不了要多聊幾句的。南兒站在一邊兒,時而端菜進去。
看著碗裡的菜,她可是控制了,又控制,才放在了桌子上,她中午沒吃東西,早上又起得早,現在餓的沒精神,感覺馬上就虛脫了似的,媽媽還抱怨她,怎麼來了人還是那副苦臉子,就說她沒福氣的人,整天掉著個臉。
她哪裡清楚,南兒是餓的,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也懶得回應媽媽的話,只聽著就好了。總算是做好了菜,媽媽讓南兒去後院兒叫人進來吃飯,她不情不願地去了,見姥姥姥爺正與三姨夫聊的開心,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杵在那裡,半天每一句話,他三人見了,便問道,
“是飯好了嗎?”
“是。”南兒只說了這一句,就起身準備回去,只聽見身後對自己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議論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整個家裡的人,全當她是沒有臉面的,什麼話,當面就說了,背地裡也可能議論的不少,只是她沒聽見罷了。南兒聽著這些個議論,全當是耳邊風,只是午夜裡,又不知怎麼偷偷地在被窩兒裡抹淚呢。
就這樣,一家人“開心地”吃罷了晚飯,南兒幫著一起收拾了,自己就依靠在炕梢,炕琴就在這個位置,期間姥姥,媽媽,三姨還有三姨夫,又湊了一個局,開始打麻將,南兒自己無聊,躺在那裡,正好上午看的畫兒還沒看完。
姥爺在炕頭兒上,依靠著苕帚,他最喜歡那樣坐著了,其實一點也不舒服,南兒試過的,真是不清楚,姥爺為什麼會喜歡。南兒現在則正躺在炕梢上,剛好,這邊一個,那邊一個,地上中心位置上,正擺著一桌麻將,圍坐的四個人打的正起勁,有說有笑的,就連電視聲音都蓋了過去。
南兒聽著這屋裡的喧囂,沒一點兒是屬於自己的,或是與自己有牽連的,還是老老實實躺在這裡的好,況且,現在的她倒沒似白日裡那樣的孤獨,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自己雖不在黑夜之中,卻也不屬於這屋內的光明。
“哎……”她轉身,隨即嘆了口氣,這時,視線又重新落在了炕琴身上。
“看來,這屋裡也就只有你與我是不合群的了吧!”南兒輕聲感慨道,隨即躺下來,側著身子,看著最底下的幾幅畫。
畫上面描述的景色,實則令人嚮往,也不知此生是否有幸能夠一遊,又或者這本就是虛構出來的,也未可知。想到這裡,南兒不覺笑出了聲音,只是她忽然間意識到,四下裡觀察一番,原來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這微弱的笑聲。
“看來,是我自己多心了!”南兒低聲說了句,又再一次投入到畫作之中。
炕琴下頭跟上頭是對應的,一共八幅,上面四幅,下面四幅,加起來共八幅,而現在,她正看著的是下面的四幅,雖被隔開來,只要整體看上去,卻是一整幅的畫作。由左至右,分別畫著的是:
一:最左側是佇立著山峰,山峰是由水中而起,自然圍繞著山峰的全都是水了,只是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湖水,或是河水,看著無邊無際的,好似是海水的模樣,在右上角,幾絲微弱的陽光照射進來,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卻是美妙,只是,這水上無船,也看不出有風來,這波光又從何而來呢?
二:第二幅就很好的詮釋了,波光緣何而來,只見畫上一漁夫站在船頭,船是那種烏蓬船,看樣子,這應該不會是大海了,否則這樣的烏篷船,怎麼敢肆意在海上行進,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漁夫的樣子很模糊,只大概看得出來,穿戴著鬥笠,看著船邊上蕩起的水紋,該是在行進中的。
三:第三幅之中,船與船伕都不存在,只是一幅陽光灑在水面上的畫兒,看似有些單一,可是若要仔細看,才會發現,原來在左下角的地方,可以看見船身照在水中的影子,卻是有的,只要稍微仔細一點。
四:第四幅右側還是山,只是與第一幅一樣,山上見不到樹木,陽光此刻躲到了左側的角落,倒是比第一幅的要強烈一些,只可惜,太陽要落山了,陽光就算是再強烈,也比不得白日裡,著實有些傷感,天空中該是有鳥飛過,雖未見得,只是,水中的倒影早就應證如此了。
“我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幾幅畫,是這樣的美!”南兒略微起身,用手輕輕撫摸著畫上的玻璃,輕聲言語著。
“雖然同樣是傍晚的太陽,為什麼要比我見到的溫暖,可愛呢?”想到自己這一天的遭遇,想到自己看見那真實存在過的傍晚的陽光,忽覺的有些悽涼。
“還是畫中的美好!”她感嘆道。
南兒的聲音很輕,平日裡家人就抱怨過,她說話的聲音極小,經常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可她覺得為何要粗聲大氣的呢?所以她並不以為然,只是這倒是對自己很便宜,每每她自言自語,他人都不會在意到。
不知不覺,已在無形之中,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天地,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周圍有誰,都不會影響她沉浸於自己的小世界,更何況,她總是那個最不起眼的,最不會被關注到的。就在她慶幸於此的時候,忽地耳朵裡塞進來,一陣不和諧的玩笑聲音。
原來是三姨夫贏了錢,三姨很是高興,三姨夫也正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著,他的一手好牌,只是姥姥雖然在一旁陪笑著,可南兒看的出來,她心裡並不高興,很顯然是皮笑肉不笑的,姥姥也是比較好強之人,最輸不得牌了,三姨夫實在太過得意了,竟沒有關照到姥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