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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白的表情漸漸地變得柔和，不再抽搐，也不再扭曲。這個時候的他，看上去有些可憐。對，他哭了，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言，但淚水卻如雨下，不停流。小花試圖上前安撫，卻被風流制止了。
“他還沒有出來。”風流輕聲說了句，小花兒雖不太懂，卻也知道，自己該聽師父的，不能貿然做些個事情，這樣反而會傷害到心白。
心白用顫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然後又將手放到了自己面前，“我這是哭了嗎？對，我哭了，我終於哭了出來。”此時的心白，就趴在水坑上面，摸著臉上的淚水，對，他確定，這不是水坑中那骯髒的泥水，是自己的淚水。積聚在心中的情緒，一下子全部釋放出來。就在他自己最討厭的水坑邊上，說來也是諷刺。
心白笑了……其實在他發現爺爺已經去世後，他不但沒有哭過，臉上也從沒有出現過正常的笑容。這一次他是打心底裡開心，因為自己確不是什麼無情之人。這些天過來，他雖看得透人們的心思，卻越發看不透自己。爺爺去世了，自己卻不能像正常人一般，流淚，傷心，難過。自己就像是動物，對，該是動物，已不是正常的人了。他試圖轉變這樣的自己，可他失敗了，就算是擔心也漸漸地消失不見了。自己就像是在經歷一步一步地退化，人類該有的思想和情緒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化掉，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最終退化成為動物。
“考驗算是結束了嗎？”心白舒了口氣，隨後站起身來，身上已然都是泥水，可他卻不那麼在乎了，邁開步子，準備走回大門，拿回自己吃過飯的碗筷，想著洗幹淨了，再親自送還給隔壁的阿姨，親口道一聲謝謝。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是什麼事情呢？確有一件事情，可我怎麼就記不起來了呢？”他停住了腳步，回到了剛剛跌倒的地方，來回轉悠，“對，就是在這裡，我發現了一件事情，可是，是什麼事情來著。”忽然間，他的臉又猶如剛剛那般抽搐了幾下，“我想起來了。”這句話說得陰森恐怖。
他靠近水坑，蹲了下來，然後注視著水坑中倒映的影子，“你是誰？”他指著裡面的影子說道。這院子裡就只有他一人，而站在這水坑邊上的也只有他，那麼水坑中的當然還是他了。可心白確不認識倒影出來的那個人，與其說人，倒不如說是隻怪物，人的身子，卻頂著一顆動物的頭。
他先是盯著這怪物，看了有一兩分鐘，後覺脊背發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巧的是，他又坐在了一個水坑上，他努力起身，轉過頭，發現水坑雖然已經渾濁，可倒影出來的怪物影像確是那樣的清楚逼真，“不可能？這不符合實際。一定，一定是我的眼花了。”
隨後風流跑遍了院子裡的每一個水坑，趴在邊上，看水坑裡倒映的那個怪物，沒錯，他沒有看錯，就當他抬起頭，竟發現院子裡布滿了水坑，到處都是，到處都是水坑，“怎麼辦？我要逃離這裡，可我要去哪裡呢？對，去找風流，去找他，他一定能幫我，可是……”他猶豫了，隨後他閉上了眼睛一股勁兒沖回屋內，來到了一面鏡子前。
“原來，原來這就是爺爺口中的劫難。”鏡子裡面反射出的正是水坑中倒影出來的那張臉，可毫無疑問，這就是現在的心白的臉。“我竟然，換了臉，可，這又是誰的臉？”心白還是無法接受，他隨手拿起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一揮，砸破了鏡子，鏡片的碎塊飛射出來，劃破了他的臉。他的臉開始流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每一滴血便是一個水坑。他再一抬頭，竟發現，屋裡面也全部都是水坑了。
“太可怕了，我要逃離這裡。”心白沖出屋子，穿過院子，沖出了大門，此時門外已經聚集了些往日裡議論心白和爺爺的人。他們都驚呆了，這孩子竟然出門了，可是他的臉是怎麼了？膽子大的企圖上前攔住心白，膽子小的則一連退後好幾步。心白則努力地捂住自己的臉，可是血，血還在流，水坑，水坑還在增加。心白徹底崩潰了，沖出了越聚越多的人群，就這樣，他離開了。
“你要去哪兒？”這次換做風流沒有忍住，他問出了口，
“對，我要去哪兒？”心白捂著臉，沉默了一陣子，“不，我不知道要去哪兒，不過，我得躲過這些水坑，它們還在增加，怎麼辦？”心白的表情顯得那麼的惹人憐，他該是精神崩潰了吧，小花兒在心裡想，身體卻很誠實地躲到了風流的身後。
心白一直走，一直走。他努力地躲避著水坑。他真的很努力，可卻怎麼也躲不開這些個水坑，他不能停下來，因為水坑會越來越多，它們會聚在一起，然後將自己吞沒。
“不行，我得再快一點兒。”心白注意到自己的周圍似乎有很多人的樣子，但是他們的臉，越來越模糊不清，心白沒時間顧及這些，他不斷地加快速度，直至自己熬不住了，對，他用盡了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氣。終於，他倒在了地上。
風流聽著心白講述，心裡很是難過，卻不能如小花兒那般肆意地揮灑淚水，他只能難過，卻無從宣洩。小花兒瞭解風流，她努力握緊風流的手，希望自己能夠給風流一些力量。風流對心白的感情太深了，讓他就這樣聽著自己的好兄弟心白所經歷過的痛苦，而那個時候的自己正過著正常幸福的日子，甚至還在心中埋怨著心白，他怎會不自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