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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序:人與動物的區別,或許就在於人有思想而動物沒有,當然,這只是人的想法。
明顯感覺到心白的臉在一下一下地抽搐,一點一點地扭曲。不知為何,他現在的表情看上去,特別的恐怖,像是……像是換了張臉,如同惡魔一般,想要吞噬掉所有令他不滿意的東西。小花兒在一旁,偷偷地伸出手,拉住了風流。可就在此時,心白剛巧看向了小花兒,瞬間露出詭異的笑容。當然,小花兒的心思是躲不過心白的眼睛的,真是令人厭惡。原本就算是被心白看透了,小花兒也覺得沒什麼,可此時,她只覺得無比地厭惡,厭惡眼前這個本就不熟悉的陌生人。除了厭惡,剩下的便只有恐懼了,其實,厭惡何嘗不代表著恐懼呢?心白已經成功地將小花兒徹底拉入到了充滿恐懼的世界裡。
風流攥緊了小花兒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也不要去打擾心白講述。因為現在的心白,就像是回到了那個時候,是的,心白回到了那場劫難發生的前夕……
爺爺去世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心白還是沒有掉一滴眼淚。他與風流不同,並非天生不能落淚,只是流不出眼淚,就算爺爺的屍體還擺在他的面前,他也流不出半滴淚水。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心白在爺爺殘留在屋中的氣息裡,瞭解到爺爺走得並不痛苦,而且在心白的心中,隱隱出現了一種錯覺,這就是他們家族的命運。
“不,這不是錯覺。”心白越來越確定。這就是自己的命運。若是哪一天,自己的後代找到自己,向自己吐露心聲,那麼也就意味著,自己的命已不久矣。要是這麼看來,似乎是心白親手結束了爺爺的生命。
“呵呵……”心白冷笑了幾聲,就像是真的回到了當時的小院子。
這孩子也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出過門了,鄰居們也沒敢來打擾他,只是將送來吃食放在他家的大門口,便離開了。若是餓了,心白便會來此處尋吃的。
“吱呀……”大門開了個小縫兒,只見從門縫中伸出一隻瘦弱的手臂,拿起放在門前的食物。“咣當……”大門又關上了。
凡是經過心白家門前的人,都不會忘記感慨幾句。
“這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是啊,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變得神經不正常。”
“你也發現了嗎,這孩子看人的眼神特別恐怖。”
“對,他的臉還在顫抖,像是在笑,好可怕。”
“遭遇這麼大的變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些人就像是長了透視眼,可以看穿門後面心白的樣子,與舉動。
大家議論過後,往往會嘆一口氣,看眼緊閉的大門,隨後陸續離開。他們怎麼會知道,心白就在門後,吃著已經放涼了的飯菜,真是沒什麼味道可言,米飯已經開始發硬,菜也大概只能吃出涼涼的感覺,談不上可口,或許熱著的時候會好吃些吧?不過,就算飯菜是熱的,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只為了充饑而已。
心白就坐在門後,聽著來往的人不斷地談論著自己,談論著自己死去的爺爺。他倒是沒有因此感到氣憤,更沒有傷心難過,而是閉起眼睛,透過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話語,想象著說話人的模樣,起初他只是這樣,後來便不滿足於此,他先閉上眼睛,根據聲音來判斷這個人如何,何等樣貌,然後便趴在門縫兒中,驗證自己的猜想。令他欣喜的是,全部都猜中了。再看看門外的這些人啊,他們現在為著心白的事情擔憂,可他們自己的生活也早已應接不暇了。
心白就這樣在門後,閉著眼睛觀察著,思考著,終於還是到了那一天。那天一大早,便下起了雨,說大也不大,但不撐著傘卻是沒辦法出門的,不過,這對心白來說並沒有影響,無論是晴天還是雨天,對他來說都是一個樣子,無關緊要。
心白先是從自己床上爬起來,然後踉踉蹌蹌地走到了爺爺的房間,躺在了爺爺的床上,就像是爺爺還活著的時候那樣,他抱起枕頭,就如同抱著爺爺,又睡下了,外面的雨也很識趣地降低了聲音,該是怕吵醒這個還生活在夢裡的男孩兒吧。
大概中午時分,雨停了,只聽得有人用力敲打大門的聲音,
“心白,心白,飯給你放在門外了,記得吃啊。”是隔壁的阿姨,她總是這麼好心,心白並沒有應聲,而是轉過頭,繼續閉上了眼睛,不過已經睡得足夠了,或者說已經睡得太多了,他早已沒了睡意,起身,收拾了一下爺爺的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倒在床上,又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像是剛從自己的床上醒來一樣。
就像是在爺爺房間的那一段從來沒有發生過。心白起來後,覺得很餓,怎麼能不餓呢?現下已經是午後了,他走出房門,外面的太陽早已經起床了,雨天裡,它本也是在偷懶的,不過,奈何這雨,這麼快就停了,看樣子,它可還沒有睡夠。
心白就這樣注視著太陽,並未因強光而感覺難受,過了好一陣子,他好像想起了什麼,沖進了院子,院子裡好多積水,總感覺雨並沒有下很大,卻有這麼多的積水。心白討厭積水,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小就厭惡水坑。
他小心翼翼地,盡量避開水坑,一跳一跳地來到了大門前,背靠著門坐了下來,仔細地聽了一陣子,今天倒是沒什麼人。隨後,他輕輕地推開大門,拿過飯菜,隨手關上了門,就靠著門坐了下來,今天的飯菜,倒還有些個溫度。
“為什麼我會感覺很開心呢?”心白自言自語道,然後掏出飯菜,很快便吃個精光,又把裝有碗筷的籃子放到了門外。“不,不能就這樣。”他想著,跑進屋裡,翻了翻,掏出一個沒有用完的本子,撕下一張空白頁,在上面寫了兩個大字“謝謝”。隨後,跑回大門這邊,將紙塞進了籃子裡。
“我這是已經好了嗎?可我為什麼不好?”心白開始糾結,“是爺爺告訴我,我即將經歷劫難,難不成就是這樣的冷漠嗎?我會變成冷血之人?即便看得透所有人的心思,卻不懂得憐憫,只是像看日記本裡的流水帳?”
心白忽然間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可怕,他猛地起身,卻沒有站穩,臉著地地摔了下去,好巧不巧,竟摔在了一個水坑裡,心白覺得厭惡,無比的厭惡,他使勁地擦拭著臉上的泥水,可就在這不經意之間,他發現了,水裡,竟有影子,可這倒影出來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