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洛問。
“主僕有別。”阿碧低著頭,有些心慌意亂地將一應的茶盞擺在了桌子上。
“這個地方沒有別人,至於陸恩熙,你自己的身份就與阿碧一樣,我想,你不會排斥阿碧的入座吧。”
其實阿碧私心裡,何嘗不喜歡有這樣一個其樂融融的氛圍呢,她搖了搖頭,“客隨主便。”
梁千洛在心裡笑道,這個孩在,從始至終就沒有將自己看作是奴僕,他覺得,自己只是個客人,而她梁千洛,也只是個熱情好客的主人。
“你看,陸恩熙都不覺得別扭,你在我的身邊這麼久了,你還覺得別扭麼。”
阿碧看到梁千洛這樣認真的眼神,知道他並非在開玩笑,又想到之前總是明裡暗裡抱怨她對自己的不公,就更加羞愧了起來。
“我們今天就來共同品這一份綠茶。”梁千洛說著,已經將茶包拆開,手指頭偶爾會觸碰到冰冷的茶具,但是她很歡喜。
外頭的樹枝剪影偶爾會照到房間裡,這樣一個安靜的晚上,陪伴著她的有傷口與月光,還有素味平生的人和朝夕相伴的人。
中秋的殘破之情,在這個時候似乎都被補充完滿了。
“我看你很懂得醫學命理,想必,對茶葉的瞭解也不會少吧。”
“略懂一二吧,從前在家裡頭也是頑劣慣了,父親教的東西,並不是很認真地去學,現在即便是後悔了,也是晚了。”
“你看,你這少年老成的模樣,才是阿碧最應該學的。”
阿碧第一次被同等地對待,早就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惶恐中,以至於,即便梁千洛又拿著他開玩笑了,他也支支吾吾的。
“你說的沒錯。”
“我一直都覺得你的刀很漂亮,那天我還和阿碧說來著。”
梁千洛說著,已經將水沖入了白花花的杯蓋上,手指頭的餘溫在指甲上殘留了香氣,這也是梁千洛最喜歡的階段。
“夫人看上的點怎麼這麼奇怪,怎麼會偏偏對我的刀子感興趣呢。”
陸恩熙有些奇怪地說。
同時,她認真地看著梁千洛的茶道,用起來十分地嫻熟,一點都不像是異國他鄉的人,倒像是中原內地裡段數很高的茶師了。
“所以我才會府裡頭這麼多溫順的人中,看到了你啊。”
梁千洛笑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所謂個性,大概就是有得有失吧。”
陸恩熙對這一句話深以為然,她說,“我母親若是在世的時候,也是人世間最特立獨行的那一個。”
“看來,你對你的母親感受更深,雖然她走的更早。”
梁千洛嘗試讓自己的問題看起來不這麼尖銳突兀,也不會帶有探聽隱私的暗黑感,陸恩熙的身上一定有齊燕寧的秘密,而齊燕寧是從前與穆天琪的生母最近的人,這環環相扣的關節中,一定有什麼東西,是必不可缺的。
從她在府中處處受阻開始,梁千洛就打定了決心,要抓住這個地方最隱秘的一處矛盾點,從上面培育出花來。
陸恩熙就是種子。
“其實也不是,母親在我還沒記憶的時候就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身邊的人告訴我的。”
陸恩熙有些出神地說,後來大概是因為茶水的香味浸潤了她的鼻腔,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忙收住了話,將注意力轉到了面前的茶盞中。
“我想,四少奶奶是不會對我這樣一個卑微的人的家世感興趣的吧。”
“我覺得你有點意思,分明心比天高,還要在我的面前假意卑微。”
說著,梁千洛已經將茶水一杯杯地倒入了杯子裡,橙黃色的,像是剛剛升騰起來的太陽。
“骨子裡傲慢的習慣是改不來了,可我的命運多舛,即便是想要倔強幾分,過不了多久,也會被磨滅的。”
陸恩熙也開始學著大人,說深沉的話,梁千洛一點都不覺得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