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智發預料的一樣,趙德昭才剛送走了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親舅舅,之前在殺豬巷給趙德昭當過臨時幫工的五名鋪兵,就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趙德昭的面前行禮問安,賭咒發誓願意為趙德昭效犬馬之力。
對此,身邊正缺幫兇走狗的趙德昭當然十分滿意,除了許諾絕對不會虧待這五名與自己有緣的鋪兵外,又讓他們辭去鋪兵的差使,以幫閒身份住進自己的府邸,從此擔任自己的隨從。
再接著,到了第二天早上,趙德昭去御史臺應了一個卯後,便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出門,領著王智發和這五名新隨從穿街過巷,一路尋往錦院所在的利紅坊。
還別說,這幾個鋪兵還真有點當狗腿子的天賦,雖說他們也從來沒有去過綾錦院,然而趙德昭乘車來到利紅坊時,在前面開路的一個叫做馬來福的鋪兵,就已經搶先打聽清楚了綾錦院的具體所在,也把趙德昭直接領到了綾錦院門前。
讓趙德昭意外,此刻的綾錦院裡竟然十分混亂,大院裡人聲鼎沸,吵吵嚷嚷,一大群工匠織戶聚集在一起又喊又叫,似乎在發洩什麼不滿,綾錦院的差役則個個神情緊張,拿著武器小心戒備,生怕這些織戶翻臉動手。
出此之外,還有一個官員模樣的男子在聲嘶力竭的大聲叫喊,極力勸說這些織戶返回織房,可惜這些織戶卻根本不聽,情緒繼續十分激動,隨時可能爆發動亂。
見此情景,趙德昭當然是十分奇怪,忙向守在門前的門子問道:“出什麼事了?這些織戶在鬧些什麼?”
“你是誰?”門子不答反問。
“御史臺的監察御史。”
趙德昭沒有急著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僅僅只是報出了自己目前的官職,誰知那門子卻一聽大喜,馬上就連滾帶爬的衝進院中,衝著那名正在勸阻織戶的官員大喊道:“院長,戴院長,御史臺的監察御史來了!御史臺的監察御史來了!”
那被稱為院長的官員一聽大喜,忙對著那些織戶大喊道:“各位織工,不要急,也不要亂,御史臺的監察御史已經來了!他是專門替朝廷查辦彈劾在職官員,你們有什麼冤屈,可以直接告訴他!”
喊叫著,那官員還快步衝到門前,很有眼色的對氣度不凡的趙德昭一鞠到地,大聲說道:“下官綾錦院院監戴春,見過監察御史,上官你來得太及時了,再晚一步,下官就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啥意思?”
事發突然,趙德昭當然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然而那群織戶卻向潮水一般的湧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嚷嚷道:“官人,你總算來了,請給我們主持公道,那個副院長太不是東西了,簡直就是不把我們這些織工當人看啊!”
見此情景,趙德昭也沒有辦法,只能是當機立斷的開口大喊道:“安靜!都給我安靜!想要本官給你們主持公道!就都給我安靜下來!”
這一手很快起到了作用,在趙德昭的一再要求下,那些亂哄哄的織戶終於還是逐漸的安靜了下來,趙德昭這才隨手指了一個年齡比較大的織戶,問倒:“你說,伱們為了什麼要鬧事?”
“官人,小老兒們不是故意鬧事啊!”那頭髮花白的織戶趕緊喊冤,又說道:“是那個副院長太不把我們當人了,前天才把我們織工打傷了五個,今天又要打我們同一間織房的所有織工,我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欺負,所以才來請你們幫我們主持公道啊。”
“隨意毆打織戶?”想起舅舅昨天的介紹,趙德昭心裡頓時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幫向那戴院長問道:“戴院長,這些織工告的是那一個副院長?”
“還能有誰?當然又是梁周翰梁副院長了。”戴院長哭喪著臉回答道:“今天他一大清早就醉醺醺的當差,才剛聽說有一間織房的織工沒有按時交出負責的綢緞,就馬上讓差役打人,結果就把這些織工惹成這樣了。”(史實非虛構,歷史上為此還直接驚動了趙匡胤。)
聽到這個答案,趙德昭當然是皺起了眉頭,不過還好,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醫院後勤出身的趙德昭曾經參與過幾次應付醫鬧的工作,對此算是頗有經驗,所以只是稍一盤算,趙德昭就馬上大聲說道:“各位織工,你們不能要急,也不用擔心,本官保證一定給你們一個公道。不過得請你們在這裡等上一點時間,讓本官先去見一見那位梁副院長,瞭解清楚了情況,然後再給你們答覆。”
感謝北宋開朝初期的朝廷公信力,見趙德昭做出了這樣的承諾,還沒被貪官汙吏欺壓得無路可走的眾織戶便紛紛答應,同意給趙德昭一點了解情況的時間,趙德昭也這才要求那名戴院長上前帶路,領著自己去見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梁周翰。
到得梁周翰辦公的簽押房,才剛走進房門,趙德昭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再細看時,卻見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衣衫不整,正抱著一罈酒依在案几上搖頭晃腦,吟唱勾欄瓦舍流傳的小調。趙德昭也頓時明白,這人肯定就是與皇帝秘書擦肩而過的梁周翰了。
那名戴院長很明顯已經對梁周翰積蓄了無數的不滿,看到梁周翰竟然在當職期間繼續喝酒,那戴院長頓時就怒不可遏,大喝道:“梁周翰,你好大的膽子,目前你正在當差,竟然也敢在簽押房裡喝酒?”
梁周翰充耳不聞,只是抬起酒罈又往嘴裡灌了兩口,戴院長見了更是暴跳如雷,又喝道:“梁周翰,別以為你在朝廷裡有後臺,本官就拿你毫無辦法了?看到沒有,這位是御史臺來的監察御史,你等著被參吧!”
“哈。”梁周翰直接笑出了聲音,抬起朦朧醉眼看了看趙德昭,說道:“好年輕的監察御史,少年得志,讓人羨慕,讓人羨慕啊!不過小心了,千萬別一腳踏空,那可就得萬劫不復了啊!”
“你!”
那戴院長還要發作,趙德昭則趕緊伸手阻攔住他,然後說道:“戴院長,請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對梁院長說。”
知道監察御史的權力很大,那戴院長當然不給這個面子,答應了一聲就怒氣衝衝的出門,留下趙德昭與喝得酩酊大醉的梁周翰單獨相處。梁周翰則是毫無畏懼,又笑著說道:“這位御史,是不是準備上表彈劾下官?如果是的話不用客氣,趕緊上奏吧,如果需要什麼證據還可以直接說,下官現在就告訴你,問什麼答什麼。”
趙德昭不動聲色的坐到了梁周翰的對面,然後才微笑說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詩仙李白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說過借酒澆愁毫無作用,元褒兄你是當今大才,為何還要做此無用之舉?”
詫異神色出現在了梁周翰臉上,努力睜大醉眼再次細看趙德昭,覺得有些眼熟後,梁周翰便改口問倒:“你是誰?我們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