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太爺著一件青布衣裳,行路的原因,難道染上汙漬,衣角沾塊黑泥。老太爺的臉,比黑泥還黑。眼神呢,又比逼近正午的酷日還要濃烈,隨時可以噴出火來。
他雖保養得當,卻沒有擂鼓的力氣。
擂鼓的是得全,三伏天穿著短袖,手臂裸露在外,一下一下的擂擊時露出大塊肌肉,白家七爺養尊處優,看著震撼不已。
一下!
又是一下!
滿耳鼓聲再加眼前跳動肌肉,白家七爺本想問問這兩個人發生什麼大事情,最好不要在今天和自己搶元縣官,也到嘴邊後又咽回去。
接下來他看到更加震撼的一幕,元縣官穿著官袍小跑而出,帶氣的道:“何人大事,膽敢擂鼓,本官已到!”
得全丟下鼓錘,一個大步搶上前去,衙役三班剛剛站班,元運身邊沒有別人,只有身後跟著看他笑話的郭氏,眉眼笑意盈盈。
得全一把揪住元運,就是一推,這一記用足力氣,得全是個做慣粗活的家人,元運倒在郭氏身上,裹著郭氏,夫妻組成一個糰子,骨碌碌側翻斜翻的滾出幾步。
不等他們露出痛色,得全神情更加痛苦,他抱著腦袋蹲下,大大的一聲:“唉!”
嗚咽聲出來,得全泣不成聲:“三老爺,秀姐在京裡呢,你咋能當個貪官,你咋能這樣當官?”
衙役三班慌了手腳,手持水火棍的他們,有的扶元運,有的直奔得全掄起棍棒,元老太爺向著外面又是招手,又是大喝:“快來人啊,這裡亂打人了。”
一陣陣腳步聲彷彿冬夜裡強勁迴旋的北風,隨時響在耳邊,十幾個穿著官袍的人一擁而進,班頭有眼色,眼前一黑知道元大人有事犯了,是什麼事他不知道,畢竟元運上任日子不久,端著他的傲氣不和百姓拉拉扯扯,也同樣不與下屬交心。
班頭橫掃水火棍,把即將砸到得全身上的水火棍擋住,高聲示警:“本省的大人們到了,大家肅靜。”
元運聽到這一句時,恰好剛剛起身,只覺得一個激靈襲來,滿身心透著莫明寒氣,抬頭去看發生什麼事情,滿堂亂跑的衙役、蹲地的得全、官袍晃動的官員裡,目光只鎖住一個人。
“父親!”
元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容走向自己的,花白頭髮卻面色紅潤,一看就是不錯的氣色,此時卻挾卷怒火的老人,正是自己應該在京裡的父親元添進。
“啪!”
脆響似讓天地迸,元老太爺一巴掌打到元運面上,而元運撲通跪了下來:“父親,您您,您怎麼來了,也沒事先說一聲,我好接您......”
元老太爺勃然高聲訓斥他:“你這官當到頭了!我的兒子裡沒有貪官汙官......”
得全在這裡打了個岔,恨聲裡一記恨恨的眸光飛來,像流星.......錘砸中元運:“三爺!你怎麼能......秀姐在京裡看呢!”
得全的千言萬語都化成這一句話,“秀姐在京裡看著呢”,難道你三老爺不應該銘心刻骨嗎,不應該一身正氣無所畏懼嗎?就像尤認老爺那樣兢兢業業的。
諸王府誇了尤認好些回,得全也聽到過。
“嗚嗚......”整個公堂上再次充滿得全的哭聲,傷心流淚倒也正常,可得全號啕淚奔,像是天下第一傷心人。
半個時辰後,郭氏茫然站在官道上,圍著她同樣茫然的有十幾個人,嗚嗚聲讓整個事件都變得如在一團迷霧之中,只有得全的號啕揮之不去。
郭氏尖著耳朵反覆分辨,才回想到這半個時辰裡發生什麼,她的公公出首把兒子和親戚郭籬告了,提供兒子和郭籬的罪證確鑿,還帶著省裡相關官員到此,直接摘了元運官職,說他沒長成人,勒令元運侍候在側,隨老父出行。
勒令郭氏回家反省,即刻登程。
郭氏收拾行李沒有這麼快,如果讓她收拾,她說不好醒過神後,慢慢的磨蹭。
相關的官員清點了元運的財產,把郭氏在元遠短短數月官職裡搜刮錢財盡數拿走,又按照元老太爺的請求,只能郭氏留下回家盤纏,其餘錢財沒入公中。
元老太爺押著郭氏等人上路,站在官道上背道而去,郭氏“等人”,除去元遠出門時帶的一個元家的家人,其餘十幾個是郭氏親戚。郭籬當官要帶親戚上任,元運得到官職後,郭氏也是這樣安排,即刻去信家裡讓平時相好的親戚們過來,這就避免元家的親戚跑來沾光。
元家的親戚不一定和三奶奶一條心啊,還是自己親戚放心。此時一起上路返回,此行頗不寂寞。
烈日酷暑,熱氣蒸騰,郭氏茫然的站官道上,拼命認為這是一場夢。直到一個親戚嘆氣:“走吧,你家侄女兒可是高嫁了,你家老太爺說話管用啊。”
另一個還沒有醒神的是白家老七,從擂鼓開始他就沒看懂,隨後一氣呵成的得全推倒元運、衙役三班滿堂亂走、元老太爺痛斥兒子、官員們一擁而進、得全號啕大哭、號啕大哭.......那哭聲現在還存放老七耳朵裡。
讓他想上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當堂被拿,賄賂郭籬、賄賂元運,僅這兩條就是大罪名。
元運不是一直沒見他嗎?郭氏收的有啊,夫妻一體乃是一家。
官道上的元運,現在醒神的很,元老太爺騎著騾子在前,得全騎著騾子在後,元運揹著行李步行在兩頭騾子中間,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汗水,執行老太爺對他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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