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挑了一個好時辰,公婆和馮氏都在,都能告訴一聲兒,這樣她離開這個家以後,就不會有人憑空亂想。
她把自己要說的話又理一遍。
對公公南陽侯的看法,燕燕並不是太差,和婆婆相比,公婆的客氣都應該來自護國公府和公主府,但是姑太太罵出三分真相,婆婆為人缺乏大氣。
公公只要見到面,總還是面有笑容。
婆婆在幾個月裡變臉數回,成親前期待請來公主吃喜宴,公主沒來就是否圓房也不過問,燕燕做客後又是一副臉面,旁敲側擊想讓燕燕帶婆婆同去,燕燕委婉拒絕後,婆婆有兩天又面容冷凝,等到燕燕再次做客,當婆婆的又滿面春風。
燕燕把“功利浮淺”暫時當成婆婆品行。
她打算和公公客氣些,向婆婆說的明白些,和不明白的人說話,格外的明白是首選,否則你含糊了,她更含糊。
和馮氏算賬!
自從進府受她冷遇排擠,不管春紅和她鬧騰多兇,燕燕還是能感受自己是馮氏的眼中釘,真是奇也怪哉,春紅才是你的眼中釘。
燕燕除去請安和出門做客,再就不出院門,可還是能遇到馮氏的陪嫁,包括出嫁的那兩個,她們向燕燕各種白眼兒、難看怪相和隔著亭子、隔著樹、隔著一道風兒的嘲諷言語。
燕燕不會再轉回來和馮氏算賬,今天和馮氏算個清楚最好不過。
她請安的時候沒有遇到過欒景,不知道今天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在不在,如果在的話,也是一樣的責問他,當初為什麼在新集毀人名節,又應該扛住雲世子的吩咐,各走各路便是,祁燕燕若是因此被人一生嘲笑,也是祁燕燕自己扛著。
走過老樟樹,見到欒景從公婆院裡出來,等下進房就見不到他,在這裡扯住他單獨指責倒也不必,今天重要的事情是往這個府的主人,南陽侯夫妻面前告訴一聲兒,然後離開這家。
燕燕暗道一聲也罷,和這個紈絝少說也是幸事,她高高昂著頭,冷若冰霜的和他對面走過。
日頭照亮這冰美人般的美貌,欒景流連的看了幾眼,他沒有多話,一來自己冷落祁氏數月心中有虧,凡是男女情事,紈絝總還分得清佔理與虧欠,其它的事情就總是不花心思。二來在他短暫印象裡,祁氏是個遠勝馮氏的高傲美人兒。
祁氏會讀書啊,馮氏只能算認字兒,祁氏舅爺為什麼高中,人家的姑娘都讀書。
受父輩的影響,欒景向科舉高中的又惱怒,又低頭。
他腆著臉笑笑,沒指望等到祁氏的笑臉,分開以後,紈絝興奮莫明,好個美人兒,母親就要為我們圓房,她就要是我的了。
欒景興沖沖的出門,為他的官職,南陽侯安排他陸續見幫忙的官員,紈絝這幾天有點端正模樣,進進出出的忙個不停。
燕燕走入公婆院中,見到一片笑臉,廊下丫頭們嚷著:“二奶奶來了”,把簾子早早高打,露出正房裡中間端坐的那對夫妻,笑容可掬和藹可親。
馮氏坐在左側上首,暗暗咬了咬牙,但她和婆婆公然的撕破一回臉面,這幾天正想法修好,她只能忍在心裡,眼觀鼻鼻觀心的目不斜視。
南陽侯夫人親切招呼:“我兒,你拿的是什麼,今天又做客去帶的禮物?”
燕燕柔和的笑著,把抱著的匣子交給春水繡波:“姐姐們請先拿著。”她行禮請安:“有勞公婆照顧日久,就此拜別,今天我要出府去了。”
開啟春水抱的匣子,裡面是一對赤金寶石鳳,又開啟繡波抱的匣子,裡面是一件水頭兒上好的白玉仙人佩。
燕燕裝作看不見從公婆到馮氏再到丫頭的詫異神情,這種種神情只讓興奮勁兒越演越烈,燕燕帶出自己不知道的興高采烈。
“這是聘禮裡的,我們集鎮上的人未必識貨,送到金銀鋪裡說這兩件價值高,如今請公婆收下來,兒媳以後不能每日晨昏定省,還請公婆不要放在心上,畢竟,”
拿手指向馮氏:“這才是公婆的正經兒媳。我不過是運道不好罷了。”
最後一個字落音時,燕燕的嗓音不住顫抖,她死死的把這顫抖控制在尾音裡,壓制在咽喉,這花費她全部的精力,眼淚就沒有約束的撲湧出來,燕燕拿帕子擦拭,忽然一個失聲,痛哭起來。
南陽侯夫妻大吃一驚,馮氏也大吃一驚,在這個房裡侍候的人也大吃一驚。
一張張半張的嘴像貝殼落入滾水裡,向著燕燕動上幾動,又都沒有聲音發出。
南陽侯夫妻是自懷心思反而不知道怎麼問,馮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問又沒有道理,在這個房裡侍候的人剛想出聲,又想到家人們沒有資格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