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的某一天,依是寒夜,一名身披皮裘的男子來到了京郊外不遠的一個小院外。
六年過去,此地荒草雜木,在寒冬中瑟瑟發抖,幾近消亡。
冬天裡的雪遮蓋了門前,婁野遙望遠處,數裡開外燈火通明,恍如烈火烹油,那是熱鬧的宗師樓。
六扇門,宗師樓,遠比張九的客棧名氣更大,有半數的江湖人常駐其間。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天榜中的先天是一個硬指標外,江湖群豪對地榜上的人並非完全認可。別個不說,就說地榜第二的鬼爪爪閔。當年宗師樓新舊神話對決後,其人就失蹤了,這些年一點音訊都無,拿不出什麼戰績證明自己的含金量。
江湖,就是這麼喜新厭舊。功名富貴,向來如塵土。
至於人榜,十年人事幾番新,雖說是短短六年,可是六年後,江湖早沒有了禦刀的名號,除了某幾個人外,誰還會記得婁野。
婁野沒有進入小院,餘下一些記憶就挺好的。這裡比雪山要暖和些,溫馨些,飄零浪蕩了這麼久,此處最像是一個家了,這裡,有列叔和他的記憶。
門前冷落千堆雪,煙雨樓外樓。異國孤舟,幾度飄零難泊。四海無家,不如歸來,華院無人,冷清門前卻雪碩。
高戚裡,世代高冠貴戚聚居之地,比鄰宮城,最是靠近權力中心。
在這裡擁有一座宅院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婁野一路避開森嚴的巡邏軍衛,摸黑來到一座宅邸外,抬頭望去,兩個“杜”字大紅燈籠高掛。
這是潑天的富貴人家,杜府。
婁野想到了什麼,仍是低頭潛入。若可以,他也不想來到這裡。
一路無聲,杜宅內雖說有守衛護院,不過三流身手,也全無防範之心,對於守夜之職草草了事,婁野放鬆下來,對杜宅的防禦輕視了不少。
但婁野剛入後院中不久,就暗叫一聲不好。
此處守衛無論人數和身手都上了檔次,更有潛伏暗哨,直接就窺破了婁野的行藏。
一時間燈籠鑼鼓齊出,十二三人聚起將他圍住。
“外松內緊麼,”婁野不由苦笑,若他收起輕視之心,小心行事,也不會這般容易就被窺破。
即便如此,他站立人群中,依舊無懼,但長刀在手,敵人有何可懼。
直到一個女人出現,婁野變了臉色,若可以,他也不想再見到她。
杜府的女主人出面了,嫁人之後,姬心顏卸下了面紗,這還是婁野第一次見到她的真正樣子。
雖是第一次,但他就認出了她,她站在府中高手之中,皺著眉頭看著面前這位不速之客,深夜到此,總不會是善意的。
藉著燈光,她認出了他,六年前,他們並肩戰鬥,一戰力敗舊神話,數月中,配合無間,挫敗了爪門種種刺殺。但今夜,他們立場相對,刀兵相向。
風吹著,帶起院中的落葉,冬天的枝椏上本就無多少綠色光景,在這夜中的風裡,更是殘缺乃至凋零。
他們之間其實也沒有多少情分可言,若有,也是六年前的那幾月裡。六年了,那個記憶小院早就破敗不堪,何況是人,都是會改變的。
“你所來何為?”姬心顏直接開門見山。
“呼,”婁野鬆了口氣,還好。對方沒有擒住了他再說的心思,而他也不希望動手。
“此來只為尋祁連伯主。”
“既是求見伯主,何必深夜鬼鬼祟祟,明日請早,持名帖來見。”
“我不是來求見他的,”婁野搖搖頭:“我此來是尋他討個說法。”
這句話說完,院內本緩和的氣氛再度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