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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志民拿起筆來簽名，張秋實看到價格的地方空著，不禁說了聲，”價格沒有填寫，你怎麼也簽了字？”
“那沒關系，價格已經談妥，過一下我填上去就行。”陳志民一邊說，一邊拉著張秋實走回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陳志民輕輕地籲了一口氣。”秋實，要經商，你還得歷練歷練才行。如今改革開放，哪個單位、哪個部門，不發點福利津貼？唯有學校，沒有來錢的渠道，才是真正的清水衙門。我這裡有合同，只要他們不怕犯罪，隨他們怎麼填寫價格。”
“這次跟你做生意，讓我有點不認識你，這可不是你陳志民的作派。”
“說起來，一言難盡。在學校時，你也不一樣為學校的栓皮、檁條朽了、瓦爛了，牆開裂了而擔心，你離開學校時還念念不忘山村的教育事業。現在龍部長給了我們這麼一個好機會，就得緊緊地抓住，掙點錢回家去，雖不能建起新的校舍，但翻修一下，添些檁條、栓皮，瓦，也可改變一下學生在教室裡淋雨的局面。這趟生意，我們不做，想做的人何止萬千。至於刑副部長他們想怎麼樣，你，我，人微言輕，是絕對阻止不了他們。我們必須投其所好，將這樁生意中的一部分錢，服務於我們可憐的學生。”
“志民，還是你的境界高，看得遠。這個想法好，我支援！”
接下來，陳志民與張秋實到廠家簽訂採購合同，組織貨源，聯系運輸，整整忙了二十多天。
這一趟生意下來，付了貨款，純利十一萬八千多元。兩人拿著支票，驚喜得瞠目結舌。
張秋實這下動了腦筋，建議到銀行兌了四萬元的存摺，喜滋滋地送去龍部長的家裡。
龍部長詢問生意情況，陳志民如實秉報。
龍部長深情地說：”有了這筆錢，我的心也就有了些慰藉。當年因為沒有慎重處理函調信件，將你提幹，我常常因為沒有再派人實地調查而內疚，委屈了你一個這麼優秀的人才。有了這些錢，回去後教點書，種點田，這輩子一家人的生活應該過得去，就不要再去做那小本買賣，睡市場、喂蚊子，我聽武昌說起來就寒心。”
“龍部長，從一開始，陳志民就沒有為自己今後的日子而做這趟生意的打算。他常常為下雨天，教室漏水而憂心，他想用這些錢整修校舍。”
“志民，好樣的！你不愧是人民軍隊培養出來的好戰士。改革開放這些年，泥沙俱下，很多人的思想受了拜金主義的汙染，可你卻具有著這般堅強的信念，難能可貴，難能可貴！憑你的這種精神，以後若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通知你。”
說了些閑話，陳志民起身告辭，說是既將開學，要趕車回家。張秋實掏出存摺，塞進龍部長的衣袋裡。
龍部長翻開存摺一看，四萬元。立即抓住了張秋實，把存摺塞還張秋實的手裡。
“我要錢幹嗎？我雖說不是錦衣玉食，但也不愁吃穿，兒女們都有工作，錢也夠花。你說學校條件那麼艱苦，就把這些錢拿回去改造校舍。讓貧困山村的孩童有個稍好的環境，安心讀好書。我也沒多少積蓄，這些，就算我的一點心意，支援山區的教育事業，也為子孫積點德。”
“託龍部長洪福，我倆賺了這麼多錢，每人抽出一部分，整修一下校舍，不讓學生上課時間因漏雨而影響了學習，還是做得到的。”張秋實打架似的把存摺又塞進了龍部長的衣袋。
龍部長掏出存摺，走到陳志民的身邊，用手輕輕地拍著陳志民的肩膀，深有感觸地說：”志民，這些年來，許許多多的事情，讓我悟出了一個道理：人，赤條條地來到世上，也將赤條條地離開。人生，錢不在多，夠用就行。縱有金山萬座，腳一伸，也就變成了過眼煙雲；縱使天天山珍海味，也是穿腸而過，並不能使人成仙成神；縱有廣廈千間，也是睡榻一張，閑置於彼，白白勞心費神。世界上，沒有人能帶走一世拼搏的財富與功名。我現在能夠這樣，已經比還在貧困線上掙紮的百姓不知好了幾萬分。我一個舊社會走過來的窮人家的孩子，能有今天，已是十分地滿足。這錢，放我這裡，閑置無用，你拿回去，卻可以解決很多人的困難，這麼大的好事，我何樂而不為？”
“老首長，您一向讓我敬仰，如果說我有一點思想的話，那都是從您身上學來的。老首長執意要給貧困山村的煢煢學子以關愛，我代表那裡的人民、那裡的學生謝謝您！不過，我想還是首長親自寄去山村，影響會更大些，我們也好以此教育學生，學習您的品德，勤奮上進。”
“這樣也好，你給我留下地址。”龍部長拿出了紙筆。
回到家裡，林心語自結婚以來，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分離，溫柔纏綿、濃濃的熱情自不必說。
一番溫柔過後，開始了枕旁的竊竊私語。
“心語，學校原本是祠堂，幾十年了，破爛不堪。在群眾辦學高潮中，草草修建了中學，但小學還在舊祠堂裡，學校辦公經費緊缺，沒錢整修。我原打算，若這次生意做得好，把學校整修一番，讓教室雨天不漏雨，學生能安心學習。”
“志民，你的慈善信念，我向來支援。但從生下雙胞胎後，我就憂慮起自家的柴米油鹽來。奶水不足，沒錢給他們買奶粉，孩子呱呱地哭，我心裡暗暗地痛。家玉眼看就要上學，三個孩子需要有錢培養；孩子一天天長大，這一間簡陋的房子已伸不開手腳。光盡我們個人的微薄之力，也難解決學校的根本問題。因此，我想修房，修一座三層樓的洋房，讓獅嶺那些嫉妒你的人睜開眼睛看看，陳志民雖然生活在與他們相同的環境裡，不僅精神生活比他們豐富，物質生活上也不比他們遜色。”
“心語，你的想法好是好，可是我很矛盾：我已在老首長面前承諾，回家不做點動作，以後見了面，老首長不把我看輕？他還爽快地答應，以後若再有這樣的機會一定叫我；另一方面，回家的路上，秋實跟我商量，鋼材、水泥生意這麼來錢，他不想再做那販買販賣的小本生意了，回家找地方開個建材行，讓我與他合股。我要上課，哪有時間去經營？人家拼死拼命地在外面跑，我僅投點資，就坐享其成分利，心裡又過不了這道坎。你是我的智囊，你得給我出個主意。”
“志民，難得你這麼信任我。我當初迷上了你，心裡就想著你日後一定有出息。現在，你不是出息了？人家多年打拼，弄個萬元戶，鄉裡、縣裡吹捧得成了大紅人。你半個暑假，就掙了四個，不，準確一點說，是六個萬元戶，在人家看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的奇跡，可是，奇跡偏偏就睡在我的枕旁。你說矛盾，而我仔細一想，幾者盡可兼顧。”
“有什麼好主意，快跟我說說！”陳志民側轉身，面向林心語，一手搭在林心語的胸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