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
“離異人:杜忻、金巧。”
“見證人:石璃石三娘故意寫的別名)、杜驍。”
小月牙左看看右看看,奇怪地打量著這一桌大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每個人都心懷鬼胎,每個人都口是心非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和睦至極的溫馨笑意。
起碼不經意間露出的七分笑意是真的。
自古國人似乎就喜歡邊吃飯邊把問題給解決了。是了,又不是什麼牽扯生死的恩怨情仇,何必那麼斤斤計較。都道成事酒席間,哪有什麼坐一起好好吃頓飯還解決不了的呢?
席間,賓客也算盡歡。
尤其巧姐兒端上的一盅不是“泰山三美”的豆腐湯,著實讓眾人驚豔了一把。
有些兒像廣陵“獅子樓”的“文思豆腐羹”,只不過處理地更精心了些。潔白勝雪的瓊漿宛若畫紙,一朵朵桃花嫣然探出頭來,綴著滴滴新生的翠綠。粉嫩的絲絲“花瓣”在“雪乳”上盛開飛舞,似乎下一秒就要從畫裡、從紙上、從碗裡躍出來似的。好一幅桃花笑春風!
馥郁的奶味兒裡浸著淡淡的豆乳清新,還夾雜了若有若無的青草香氣。
真叫人口水直下三千尺,可面對這畫一般美的吃食,真真有點下不去手,生怕毀了這意境。
幸好石三娘將大家從糾結中解救了出來。
“這菜名兒就叫'雪乳黎祁'。'桃花'自然是巧姐兒做的粉嫩豆腐,討個好彩頭,叫回古稱'黎祁'了。只是這顏色嘛,可比桃花漬染的還像桃花。可不正襯了今兒'人比桃花嬌'的巧姐兒麼。”
巧姐兒不好意思的躲在杜驍後頭,雙手抹帕子掩著兩頰害羞的緋紅。
“雪乳自不必說了,就是個陪襯的'畫紙'。至於這'黎祁'和雪乳——”
石三娘拖長了尾音,刻意賣了個關子。
“僅我'石頭醉'一家,絕無分號。”說完狡黠地笑了笑,眼裡閃著得逞的晶亮。
果然不出所料,“雪乳黎祁”成了日後“石頭醉”名頭甚響的招牌之一。
只是這裡頭的故事,怕是很少有人知道了。
知曉內情的人往往在聽說的一瞬間恍然大悟。
“哦!原來杜掌櫃就是這麼來的'石頭醉'啊。”
是了,這魚光見食不見鈎,人見利不見害呀。這不,討債的就來了麼。
杜忻要的價也不多難辦,不過是叫石三娘勸說金巧和杜驍將自個兒帶的一位小男孩認作了“螟蛉”義子)。而他自己也沒落下,在和離的後一日就悠哉悠哉的親自上了門,“求”石三娘收留自己,說自個兒不僅打的一手好算盤,還是當說客的好手——這點石三娘已經見識過了,毋庸置疑。
石三娘扒拉扒拉手指算了算,眯起一雙桃花眼兒,扔出一句話:“包吃包住,工錢三吊錢。”
“好!”杜忻立即一口答應。
“三娘就不好奇我真名是什麼?”杜賬房倚在櫃臺上撥弄著算珠,突然問道。
“美人肝預定一份,三兩。”石三娘聚精會神地對著賬本,眼皮也不抬一下,“這有什麼好好奇的?”
滿是輕松隨意的語氣:“你到底叫什麼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自己選擇了這個名字。”
“你選擇的這個名字,就是你慎重許下的諾言,是你承諾要成為的人。”
末了,石三娘將手中的湖筆擱置在硯臺上,抬頭對上那雙深邃得要將人吸進去的金色眸子,鄭重地喊了一聲:
“杜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