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公子,隨我去前廳可好?我讓廚子給您多做幾道好菜。”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笑容溫婉的模樣。
可小月牙知道,這分明是一張看到了待宰的肥羊的狐貍臉。
小月牙又覺得紅弗可能是千年狐貍精變的,正常人哪有這麼多張面孔的?
半大小子旋即點頭如搗蒜一般,又突然怔住,覺得自己不能失了儀態,裝模作樣的輕咳了一聲,正色學著大人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跟著紅弗回了前廳。
月牙目送著小公子的背影,不由得嘆了一聲,又忍不住輕笑出聲來。“小魔王”這步子邁的跟橫著走的螃蟹似的,明明是個剛抽條的小少年,非要跟大人學的不倫不類,這倒好,行步間漏出腳脖子處的紅襪子,配上紅皮襖襯的整個人好像門上掛的大紅燈籠。
“敢情是本命年啊!哼,教你欺負我,本命年還這麼囂張地到處亂跑。等著瞧!”小月牙陰測測的咬牙暗道,轉身就進了廚房去尋石三娘找好吃的去了。
來到前廳,紅弗叫住了忙的跟飛速旋轉的陀螺似的韋逸,“這位小公子剛不小心繞到後廚,韋逸你照顧的仔細些。”
尾音帶了些外人難以察覺的意味深長。
韋逸一猴兒精的人還不懂自家人什麼意思?立馬就換上了招牌職業笑容,不多不少八顆牙的。
“好咧!我做事你還不放心麼?”
臉上真誠得簡直都可以掐出水兒來。“這位客官,您看有沒有什麼可心的?這就給您上。”
說著拿出一份製作精美的選單:一式三疊,封面繪著滾滾龍江邊一座簷牙高啄的江南樓閣,這明顯畫的就是龍江邊儒林街上的“石頭醉”了。封底書著矯若遊龍的“石頭醉”三字,底下印著具體地址。封裡是手書的選單,行書字跡端正不失遒媚勁健,寫的多是當季時令家常菜餚。
不過若是交了好運氣,可巧石三娘心情好,那可就有口福了。但凡是客人能說出些個門道,三娘子又能尋著食材配料的,不論天南海北,石三娘都能像模像樣的做出來。酒館又靠著碼頭,來往客人大多來自五湖四海,奔波勞碌之光是想著能吃著石三娘做的家鄉菜,就解了好一番鄉愁。
這也難怪“石頭醉”生意這麼好了,裡裡外外都是伶俐人。
這廂小公子正滿懷期待地等著嘗韋逸說的“老闆娘的拿手菜”,美滋滋的臉上都要樂開了花。
那廂廚房裡小月牙直勾勾地盯著石三娘端著的竹籃,滿眼晶亮。
王“彌勒”剛忙過趟,這會兒正是最早一波客人吃完的點,他難得偷個閑,抱著一碟“酒鬼花生”,饒有興致地眯著眼看小月牙和石三娘逗趣。
“嘿,小丫頭。”石三娘被小月牙的眼神逗,“小饞貓,瞅什麼呢。”
“三娘~”小月牙軟軟糯糯地撒嬌道。
“別急,這張媽從農戶家裡新收的雞蛋。明兒,等著我給你做好吃的!”
“啊,還要等到明天啊。”小月牙有些等不住,一張小嘴憋了憋,生生把滿腹的饞蟲按了下去。
三娘尾音拐了個彎,“至於今天嘛~”
小月牙立馬又起了勁,抱著三孃的手臂開始晃:“今天做什麼,今天做什麼?”
“做什麼也不給你吃。”三娘逗她。
“我就嘗一嘗味道,一下下就好!”小月牙撒嬌,“就挑一筷子尖兒!”
王廚子被小月牙的饞模樣逗的樂不可支,臉上不多不少,又生了三五個褶子,更像早晨大家夥吃的包子了。
石三娘颳了刮小月牙的鼻子,指了指灶臺,“去,幫我生火。”
“今兒我們是不做什麼,張媽才帶回來的新鮮豇豆、香椿、青菜,我尋思著做點小菜留著我們自個兒吃。”石三娘總是尋思著給自己人打打牙祭,可“石頭醉”的夥食其實已經夠好了,沒看小月牙這一個月臉都圓了幾分麼。“先試試菜。”
一聽到有加菜,王廚子更樂了,臉上又褶了幾道,得,更像包子了!
其實小菜做起來也便當的很,老闆娘邊將擇好的豇豆切成小碎段,邊跟念經似的朝小月牙囑咐道:“這做小菜呀,最重要的就是新鮮。寧願要新摘的帶著露水的青菜,也不要已經死了的魚,否則再好的料都是白搭。”
小月牙將火燒的旺旺的,灶肚裡火光熊熊,鍋裡石三娘剛剛倒進的油正沸著,冒著零星的“滋滋”聲,於是石三娘看好了火候把切的細細的肉絲倒下去飛快的翻炒幾下,然後伸手就拿過王廚子放在灶邊的酒壺。
“喲!老闆娘,您拿的是我的酒!!!上好的花雕吶!!!”剛只顧著吃絲毫不吱聲的“包子”終於出聲了,只是這聲音怎麼聽怎麼透著心疼。
“哼,這是我店裡的酒!幹活呢,惦記什麼喝酒啊。”說著篩酒一匝,一下子酒味溢位來,帶出了肉香、奇香無比,想來肉絲肯定也是鬆脆得很。又極為利落的依次放入豇豆、醬油等調料翻炒。
“這料理哪能馬虎啊!現成的料酒那都是水兌的,倒鍋裡那不就是加湯麼,我什麼時候苛待過你們了,一點花雕而已。醬油我都用的舟山洛泗油,一般糟坊的我都瞧不上。真是。”
“對、對、對!”王包子忍著心疼,舒展了一張包子臉,和小月牙一道賣力的給老闆娘捧場。
“你個小炮子子!你還跑!”平地一聲雷,驚的小月牙都打了個顫。
這鍋裡的油還熱的噼裡啪啦作響呢,前廳不知為何又沸起來了。
“剩下的你來。”石三娘交代王廚子,轉身快步走進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