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你聽我說!”這男聲倒是有些陌生,不知道是誰。
“夫君!你怎麼能如此?”好了,確定是韓大人無疑了。
“你從戎那幾年我於家中苦苦待你歸來,我父母並你母親一應生活起居都是我一手照料。”大夫人的聲音有些許顫抖,帶了哭腔。
“連我父母親、父母親的葬禮,都是我一個人獨自操辦的!這些年我還能苦苦支撐下去的唯一希翼就是你的訊息!!!”
“我知道,我知道婉寧你為了我吃了很多苦!可是!”韓大人也語氣激動起來。
“不!你不知道!我在這世間,唯剩你一人可以依靠了。母親走了,父親也走了,我只有你!”大夫人的聲音裡飽含悽涼苦楚,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撕裂似的,竟生出幾分沙啞,蒼涼至極。
“婉寧,我也是有苦衷的。能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全是倚仗婠婠他們家。如今婠婠又懷了身孕。”
“呵。婠婠!”大夫人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夫君,你從前,也是這麼喚我的呢。”
突然安靜了下來,只聽得見大夫人和韓大人重重的呼吸聲。
“婉婉。夫人!我記得,我都記得。”語調冷靜的男聲打破了寂靜,“韓某承認自己是個薄倖人,不願意辜負自己此生最愛的女子,更何況她還懷了我的骨肉。”
男聲略微頓了頓,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夫人,這是我最後稱呼您為我的夫人,你本就多年無所出,算是犯了七出之條了,我就是休了你也無妨。當今更是男女嫁娶,皆倡導自由戀愛,我與你本就已無情分。只是婠婠心善,只要求將你送出國。我對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還不如休了我!這算什麼?遣散嗎?國外人生地不熟的,你就這麼放心我一人?”韓夫人越說越心哀,小月牙都不忍卒聽,“我所求的不過是每日能望上你一眼,就已經很滿足了!為什麼她還要剝奪我這最後的一點夙願,我問你為什麼!”
怕是韓夫人早就哭成了個淚人,哎,或許眼淚早就在漫長無涯的等待中熬幹了。如今的淚,是在哭祭自己逝去的年少心事吧。
正當小月牙被韓夫人感染的內心無比哀傷惋惜的時候,右手突然被推了推,小月牙一時沒作他想,就沒在意,沒想到下一秒就被一人捏住了臉頰肉,往右邊拽過去。
一張無比碩大的笑臉映在眼前。
“美人姐姐!”一聲驚呼,小月牙頓時忘了剛才還在為什麼心傷。
“噓!”紅弗瞪大眼睛,芊芊食指靠在唇邊,示意小月牙噤聲。
“你怎麼在這裡?”小月牙用眼神詢問。
紅弗望著小月牙的眼睛裡透出精光,又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狡黠。雙眉本就高高挑起,這一笑說不出的精靈。
好像只狐貍!小月牙盯著紅弗一張笑臉心想。
“聽人家牆角?羞不羞?”當然小月牙只在心裡想想,定不敢說出來。
紅弗嘴裡似是在咀嚼著什麼,又從隨身布袋裡掏出一罐核桃酥,遞到小月牙面前,示意她拿一塊。
小月牙此時驚訝的嘴巴裡都可以塞下五六七個鴨蛋了。
“紅弗不愧是紅弗,果然異於常人!骨骼精奇!妙人!”小月牙心裡暗暗給紅弗豎了個大拇指,“韋逸說的什麼來著?對!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邊拍著美人姐姐的馬屁,卻也沒停住手上的動作,拈起一塊就往嘴巴裡一丟,塞得嘴裡鼓鼓囊囊的。
紅弗指指耳朵,意思叫小月牙專心仔細聽。剛被紅弗這一打岔,竟把正事兒給忘了,小月牙趕緊屏氣凝神,專心致志地捕捉每一縷聲響。
“你既然聲聲說愛我,就多為我考慮一下吧。”這一聽就是韓大人的口吻,明明是一套套的冠冕堂皇,卻說的跟深情不負,有人拿槍抵著他腦袋逼著他似的,“婉寧,此生是我負你,願來生你我生於太平,一生相伴,平安喜樂,兒孫滿堂。”
韓大人沉痛,道不盡的“深情雋永”。
嘖,當這個官還真是委屈了韓大人,擱梨園也絕對是個一票難求的角兒啊。
小月牙聽見幾聲重重的抽泣,該是大夫人在努力平定呼吸。
“好。”韓夫人忽的嫣然一笑,原本灰暗的面容登時璀璨起來。
“我成全你,亦是成全我自己。”
注釋:
白局:南京白局是南京地區的古老曲種,元曲曲牌中的“金陵調”是白局的古腔本調,已有七百多年的歷史,形成於元朝末期的雲錦織機房,盛衰隨著織錦業的發展變化而起落,是一種極具濃鬱地方特色的說唱藝術,說的是最正宗的城南老南京話,唱的是明清俗曲和江南民調,揉進了金陵秦淮歌妓彈唱的曲調,因其曲種收調眾多,唱腔豐富多彩,所以又有“百曲”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