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出現的是如此突然,沒有絲毫的預兆,星星點點的黑灰肆無忌憚地從擂臺上放灑下,紛落如雨。
骯髒的黑灰在程鐵軒的眼鏡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他卻什麼都沒注意到,整個人呆立在原地,被爆風吹起的圍巾抽搐般地飄動著,熾熱的火光就在面前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程鐵軒卻彷彿連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凍結了。
酒鬼大師,沙業,範鈴雨,就像三座蒙塵的雕像,矗立在擂臺下面。
謝凝輕輕地咬住了嘴唇,她雖然比所有人都先一步注意到於火的異常,卻不能在天武堂中隨意出手。
此時,甚至還有人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呆滯的目光當中映出彌漫著硝煙的擂臺。
“阿淩……不,哥?哥哥呢?”
範鈴雨忽然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一個箭步沖上了擂臺邊緣,向著濃厚的硝煙猛地轟出一拳。
“你……”
被爆炸聲震得失去聽力的淩戚張開了緊閉的雙眼,現在,她才恍恍惚惚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有呼吸,而且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尚未散盡的黑煙之中,模模糊糊顯出了一個雖不算高大,卻散發出高山般氣勢的人影,以及一雙眼角流淌著鮮血,卻毫不令人覺得可怖的眼睛,假如人的目光是有實質的,那麼這雙眼睛當中所散發出來的不屈鬥志,應當就是堅硬的鋼鐵。
“簡直胡鬧,明明全身都是火,竟然還能被燒傷。”
仇無衣的嘴角自嘲般地翹了起來,孤鷲之翼的火焰半死不活地燃燒著,已經變得破爛不堪,全身上下混雜著黑灰與血跡混合的怪異顏色,伸開的雙臂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向著淩戚方向的掌心尚且完好,然而手背上卻幾乎沒有剩下一塊完好的皮肉,連隱藏著弦的手套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為什麼……”
淩戚將頭上的牛仔帽壓了下去,整張臉藏在陰影之中,顫抖的聲音小得如同耳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仇無衣深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向後面奔上來的眾人豎起拇指比了比,勉強一笑。
“快!”
“不用你說!”
酒鬼大師的命令尚未脫口而出,擂臺下的謝凝立刻揮手招出一道天光,垂直落到仇無衣身上。縱使天衣有自我恢複的能力,卻不能與專門的回複刃紋比擬,幾次呼吸之間,仇無衣身上的燒傷頓時減輕了大半。
“哥!”
範鈴雨像一顆小小的炮彈一樣撞進仇無衣的懷中,帶著哭腔的沙啞喊聲令仇無衣一陣心痛,忍著殘餘的傷痛,抬起手來撫摸著她的柔順秀發。
“沒事了,這點意外還難不倒我,哈哈……”
仇無衣正要笑笑,轉念一想,似乎不太適宜,僵在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傻。
“為什麼。”
淩戚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又一次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身為永國長大的人,她很清楚什麼叫力量至上,就算是被意料之外的自爆攻擊炸死,仇無衣也沒有直接以身體阻擋爆炸的義務。
“羈絆……吧。”
仇無衣忽然想起了酒鬼大師的話,在每個人的天衣升級為烈級之後,酒鬼大師這樣對自己說過——“接觸到了他們心中陰影的你,不知道會不會成為連線所有人的羈絆,沒錯,就像一件天衣一樣,你會成為縫合天衣的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