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波這個人,野心有餘,手腕不足,對付他倒不至於太發愁。”言淮停頓了片刻,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我只希望,她能在那邊堅持久一點。”
堅持到,他去接她。
別倒下。
鴛鴦樓裡人聲愈發熱鬧起來,賓客大部分都已經到了。咿咿呀呀的崑曲兒唱到尾聲,林老終於姍姍來遲,他上座後,宴會這才算正式開始。
說來,林家任命繼承人也是一樁趣事,不像其他家族,都是自家人私下商議選舉後直接確定,林家這邊是舉行宴會,宴席上會呈上一道菜,這道菜加給誰,便象徵著人選花落誰家。
宴席進行了大半,人的心思漸漸都不在吃食上,見時候差不多了,林老手一揮,喊來一名侍候的小姑娘。
頓時,所有人都住了筷子,等待著接下來的時刻。
菜品呈上來,是一道清湯八珍丹。
所謂八珍,是用牛羊鹿獐等動物的裡脊肉,去除肉筋後繁複捶打,搗成肉丸,用微開不沸的雞湯燉煮而成,是林家的家傳菜。
小姑娘俯身將雕花鎏金的菜碟捧出來時,林老笑吟吟地招呼所有人同時端起酒杯,眾人依言照做,就見他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坐著的只有一直備受冷落的林沉瀾。
包括林棠波在內的幾個人,頓時臉色都變了,林二爺更是差點把酒杯都掀翻了,心知眼前這杯酒,是無論如何都喝不下去了。
而觀望桌上其他人,顯然都是一個反應。
林老虛虛抬眼,環顧眾人,“怎麼,都有意見?”
林二爺踟躕半晌才出聲問道,“父親,您……”林老一臉不悅地擺擺手,示意他噤聲,林二爺的面色頓時像吞了雞蛋似的。
其他人立刻明白,林老是認真的。
清湯八珍丹落在指定的地方,這場大戲的人選終於落定,林沉瀾從桌前施施然起身,端起酒杯淡淡一笑,“多謝祖父和各位長輩賞識。”
在座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應和他。
林棠波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額角青筋悉數暴起,攥著酒杯的手幾乎都快將酒杯捏碎。
言淮……他在心裡繁複將這個名字叫了數遍,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咬牙切齒,左手卻被林二爺死死按住,才沒有當場發作。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林沉瀾倒渾然不在意,徑直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還倒置酒杯,示意杯子已空,才拍拍手。
他一拍手,林棠波的臉色頓時又是一變。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門口應聲傳來動靜,十幾個黑衣保鏢進入視線內,將這方小小天地嚴密圍攏,看面容都是生人,林棠波登時明白了所有,立刻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林沉瀾,你居然……”
“居然敢私自攜帶隨行保鏢?”
一個聲音應和了他的話,卻不是林沉瀾。
聲音的主人自門口緩步走來,漸漸走近,最終停在桌前三步遠的地方。看著面上憤怒與錯愕交加的林棠波,那人淡淡揚眉,“二少怕是搞錯了,這些都是我的人。”
林棠波咬緊牙關,字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言淮,你別逼我。”
言淮仿若未聞,招招手,示意幾個手下將一直面容緊繃、一言未發的林老請出去,隨後,他身形一矮,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林老剛才的位置。
環顧著一臉菜色的眾人,他從口袋中端出一把□□,啪嗒一聲,將子彈上膛。隨後在眾人注視下,將□□擺在面前的桌面上。
做完這些,他笑吟吟地環顧四周一臉菜色的眾人,尤其是林二爺和林棠波,開口道:
“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