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愛一人,守一樹,簡簡單單,變成一句話——後半輩子,我還要在這裡陪她。
季源洲攬住馮燈的肩膀,然後看著林之文:“馮燈說想請您當我們的證婚人,我和她都算是沒有父親的人。林醫生,你並不是醫術微末,你曾經醫好了人心。沒有你,今天的馮燈不是這樣的心境,不是這樣的人生。我想,若沒有喪命,馮晚阿姨會和你保持聯系。不是愛情的話,你也是她這輩子最特別的人。她很努力出逃,沒有辜負你一番心意。”
我曾經醫好了人心。
視線落在馮燈上,忽得一下,林之文好似想象到了馮晚開心的樣子。
這一生其實並不虧,愛上了最好的人,成全了最好的事。
他想他以後會學著將馮晚歸置到心中的特殊角落,當個老朋友,也許有一天,也會遇到這世上另一棵松樹也說不定呢。
這很難。卻也是馮晚想要的吧。
要他快樂,要馮燈也快樂。
☆、62
62
馮燈轉眸去看林之文的時候,林之文的視線正緩緩從馮晚種植的那棵松樹上挪開。所以,就那麼一個正著,他們的視線對上了。
馮燈無聲哎了下,想招手叫林之文過來,林之文對著她的注視,輕點了下頭。像蜻蜓點水,又像是這一生所有的沉重到頭來都被消化成了雲淡風輕。
並沒有完全理解林之文身上的氣度——到底馮燈還是太年輕——但她卻不由自主為這種氣度而呆了片刻,
林之文忽得扯了下嘴角,笑了。那一身素樸的亞麻短襯衫被院落裡的風一吹,如同他的笑意,淡淡的。
林之文接過馮燈手裡重新收拾好的祭祀籃子:“我們回去吧。”
馮燈:“嗯。”
林之文:“婚期定了嗎?”
和季源洲對視一眼,馮燈:“打算定在這個月的十三號。”
林之文嘆了句:“是黃道吉日吧。”
“不是的。”馮燈說:“因為那一天,是我和小季哥哥重逢的日子。”
“小季哥哥?”
“嗯,結婚想要改一下對彼此之間的稱謂,想了一遍,我和小季哥哥都覺得還是在曇花島那時候的稱呼最好。再加上,最近也許真的是老天保佑也說不定,小季哥哥想起了一些過去的畫面,雖然很少,但總歸是個變數。小季哥哥說,他們當醫生的也告訴過無數個晚期病人,按照道理來講最後期限是什麼時間段,可依然會有許多的人,活過那個時間段,甚至活得更長更長。”
“小季哥哥能想起過去的事,對我來講,就是同理的變數。因為事情沒有再糟糕的情況了,預想中最差的情況也不過如此,所以,變數就變成了好事。”
“你可真樂觀。”林之文在馮燈三年前出島,踏足清水鎮起,早已諳熟了馮燈的樂觀。大約是馮晚一生悲苦,所以早早教導這個孩子要看到事情的積極面,哪怕是晦暗的人生,也學得會找出曜日出現的一瞬間。林之文忍不住這樣想到。
馮燈卻見林之文總看著自己,不由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喊他魂:“林醫生?林醫生?”
“哦。”林之文抬起頭來,把剛才的話題撿回來,這麼問:“那你叫他小季哥哥,他叫你呢?你以前在曇花島叫什麼?”
“想想。”是季源洲的聲音從一旁穿插過來,一時間,馮燈和林之文全看向了季源洲。
季源洲依然在馮燈的身旁慢慢走著,“在曇花島那段日子,她叫想想,想想,是浪花的聲音,她之前和我說過,是母親取的,也是這世上最好聽的聲音的寓意。”
“可我不覺得。”他突然這麼說。
嗯?
馮燈和林之文全部都很不解,然而下一秒,季源洲解釋了下:“人在記不清往事的狀況下,宛如喝醉了酒的人,明明看到了什麼東西,聽到了什麼東西,最後感覺到的都是模糊。她是我醉酒時,唯一的真實。”
因為迷濛,所以想想這個聲音,在季源洲這兒——真實大於好聽。
就好比他醉酒,在不知名地方撲稜。忽然他聽見有人叫他名字,那是唯一聽的真切的嗓音,當他一握住那人的手,便就從迷濛裡有了上岸的機會。
他此生有眾多的話想要一一和馮燈講一遍,但千言萬語,都抵不過真實。
“真實……”林之文聽了,不由呢喃了兩下。
馮燈也還懵在季源洲剛剛的話裡,她不由在三人同時的沉默裡去看季源洲的臉——英氣十足,卻崩的好緊——想必他剛剛也是情有所至,因看到了馮晚手植的那棵樹,因聽說馮燈的身世,所以不由自主,講出了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