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摔在一地食物裡的畫面鮮活無比。
那是有一次簡莉莉不小心摔了一跤,點點跑過去拽她褲腳與她一道摔在零碎的貓糧裡的畫面。她們被他笑了好久。
笑了好久……好久。
靳長風肩膀往下重重一塌,把手機丟到揹包裡。雙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臉,用這種方式給自己醒醒神。
他很清楚,馮燈是在他人生最灰暗時來過的一縷燈光。
清水鎮、學校被孤立、陌生城市的打拼……他們相依為命過。
看起來似乎總是他為馮燈付出,但只有靳長風自己知道,沒有馮燈的話,也許今時今日他是什麼樣子都說不定。
那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貓,帶他從清水鎮不堪的原生家庭裡逃脫,在他被人孤立嘲笑時挺身而出,只因慶祝他考上京都一院就高興得像個二傻子一樣的人。那是他的小貓,他的朋友,他許過願,希望她能比他先一步獲得幸福。
即使季源洲從未請求過他,他也義不容辭。
而簡莉莉,好像不知不覺成為了他的另一個習慣:習慣抱著點點等她、習慣準備一副幹淨的甜點勺、習慣去超市的時候下意識買她喜歡的甜點食材。
他自認從不是一個很好的人——從那個落後的清水小鎮裡,他長大,成人;從那個嗜賭如命的父親那裡逃走;從一個把對馮燈相依為命的感情當□□情的傻子到現在即使再不怕人生任何風浪卻害怕自己無法給喜歡的女孩更好自己的傻子……
他自己就是那隻叫點點的小貓,即使有著人類的樣子,卻總是渴望有一個人能照顧著自己,給自己一個溫暖的家。
她結束工作的那天,他以為自己會覺得習以為常,可直到喂點點的時候少了一點她說話的聲音,直到做甜點的時候多做了一份,他終於才發現其實一切都不是習以為常。那好像是愛情,好像是一種叫做不捨得的情緒。
他很少捨不得的。
算起來,這小半輩子就捨不得過三次吧:母親去世、馮燈哭泣,還有……意外知道她就是那天被男友拋棄,被他見義勇為護在懷裡哭的女孩子。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愛情裡是默默守護型的,因為對馮燈,他總是考慮她的悲喜,永遠三緘其口,默默守護。他以為那是愛情,是偉大的愛情。
但原來,不是的,並不是這樣的。
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卑劣、高尚全都是虛無縹緲的。她在你的面前,你會寧願做一個卑劣的小人,起碼告訴她你愛她。沒有的話,是因為,那並不是愛情。
心一點一點被人敲碎,遲疑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靳長風一直在想自己夠不夠資格告訴簡莉莉他喜歡她。
他父母的愛情以母親去世,父親冷漠結尾。
原來,愛一個人,是一定想告訴,又怕自己沒有資格。愛不是偉大,它是瞻前顧後。
夠討厭的。
他又使勁兒揉了一把臉,覺得這很不像是自己,這是很討厭的那個軟弱的自己。
“到了嗎?”風從車窗裡飄進來,有一點濕冷了。
靳長風知道:如此不遺餘力地去做幫助馮燈的事,還有第二個原因——他想證明自己能幫助別人找到愛,守護愛,相信愛。
如果成功了,是數年來與馮燈漸漸明確的友誼的獎章,更是那個因原生家庭導致不瞭解愛,不敢真正去愛的靳長風,真正地撞破人生的那層不為人知的屏障,喘氣的機緣。
愛是瞻前顧後。
是軟弱。
也是用嫩角去撞誰也不知道的傷口,成痂,再回頭去愛。
“到了。”約車緩緩停泊,他抬眸去看,陌生的國度裡,也有一縷星光。
男人下了車,被冷風凍得咳嗽了數聲,步履均勻地走到大門前,掀動門鈴。此夜風冷他鄉,心有軟肋之人。
☆、55
“你這小鬼,一直都是這麼冷冷的?”靳長風抬了抬下巴,季念卻抿著嘴巴,一點也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沒意思。”靳長風聳了個肩,問季念:“樓上有空房間可以讓我休息吧?累死了,明天再帶你們回國。”
簡單和季念他們說明完情況,時間早已不早了。靳長風伸了個懶腰,自沙發上站起來,瞥了季念一眼,那小孩臉色白白的,還抿著個嘴。
“那個……”季念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詢問,抬眼:“樓上二樓盡頭的房間,你可以去住……收拾好了。”